第17部分(第1/4 頁)
師管會就把幹貴給捆了。週三娥撲上撲下地哭,說:“你們不能抓我的娃呀!我娃膽小哇!槍一響就把他嚇死了哇……”
師管會的人一腳就把她踢了個坐墩子。
那時李病吾已是一個很有名氣的醫生了,跟師管會的人和保長都認識,出來說情道:“你們抓他算閒抓!這娃兒是血暈症,見血就暈過去了,咋扛槍打仗哩?放了他吧。”師管會的人說:“李六先兒,你少管閒事。管他能打仗不能打仗,我們只管湊個數。”他們翻眼看了看站在一邊看熱鬧的李二槐,接著說:“城南幾個保,年輕人都抓完了,六十多歲的人都抓去頂數哩。”
李二槐那年64歲,他不信,就說:“胡球說哩!抓去當爺養啊?”誰知不到兩個月,師管會真個來抓他來了(見《樹怪人妖》)。
幹銀和幹貴被師管會送到了68軍。68軍發給他們一身黃軍裝,一杆中正式步槍。他們剛學會壓子彈、扣扳機,陳賡就把水北城包圍了。
幹銀和幹貴就趴在西城門外的壕溝裡,打仗。幹貴抱住槍渾身發抖。班長踢了他一腳。幹銀說:“老總,你別打他,他從小就害怕放炮。”班長說:“這是槍,又不是炮。”幹銀說:“槍不是比炮還響嗎?”班長說:“把耳朵眼兒塞住!”說罷就從地上摳了一疙瘩泥巴,塞到幹貴耳朵裡,用大拇指頂住一擰,溼泥巴就擰進了耳朵眼兒裡,憋得耳朵眼兒生疼。世界一下子就無聲無息了。
幹銀又說:“班長,他還有血暈症。”
班長說:“啥雞巴血暈症?”
幹銀說:“就是怕血,看見血就暈倒了。”
班長說:“這好辦,一會兒你把眼睛閉上,八路衝鋒的時候,人群密匝匝的,不用瞄準,你閉著眼只管放槍。”
後來八路軍就開始衝鋒了。槍聲大作,像幾萬串鞭炮在一齊燃放。幹貴雖然耳朵被泥巴焊實了,但聽著槍聲還是比鞭炮響得多。他雙手抱著頭,扎到地上,撅著屁股發抖。後來八路軍的衝鋒被打下去了,班長來給大家補充子彈,一看,幹貴的子彈竟一顆也沒打出去。班長大怒,解下武裝帶就朝幹貴頭上抽。並說要報告連長,按臨陣脫逃罪給斃了。幹銀連忙求情,說:“班長,這是我兄弟,抓我們來的時候,家裡就說他膽小,不能打仗,可是師管會非要抓他。請你高抬貴手,反正這一段陣地交給我兄弟倆了,我們保證不讓八路從我們這裡突破就是了。”班長就息了怒,說:“行,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了他。不過,這段兒陣地要是垮了,可別怪我不客氣!”
八路軍又開始進攻的時候,幹銀就光讓幹貴趴在地上壓子彈,他自己光管往外射擊。
後來,兩個人就都死了。幹銀是被子彈射中前額死的,幹貴是看見幹銀前額的血後嚇死的。
3天以後,李幹銀的屍體被家人在城西找到。他的左手上有個金錢痣,所以好認。找到時,他的胸部以下都被狗吃了,拉回家後,家裡用滾水燙了4升高粱面,捏了一個身子給他安上。而李幹貴的屍體卻找不到,最後拉了一個面目全非、沒了雙臂的疑似屍體回家。週三娥說這不是幹貴,幹貴的脖子裡戴了一個銀佛爺,可是這個人沒有。人們勸她說:“戰壕裡死人多得很,好點的衣服鞋襪都叫要飯的剝走了,脖子裡的銀佛爺哪能保得住?”就疑疑惑惑地把那具屍體埋到了哎哦廟旁的荒地裡。然而,這沒妨礙週三娥的悲哀和哭泣,她幾次哭昏在那座墳上。
水北戰役以後,水北地區就成了解放區。第二年(1948年)11月,週三娥收到了一封信,讓她又哭了一場。不是傷心,是高興的。信是兒子寄來的。幹貴沒死!
母親大人敬啟:
兒自國民黨反動派抓壯丁後,至今已一年零三個月矣!一年多來,兒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母親。可是山高水遠,兒又不認得字,所以不能問候母親,不能告兒行蹤,致使母親為兒牽腸掛肚,寢食不安。萬望母親原諒兒不孝之罪。
一年前,兒在水北戰役中,被解放軍俘虜,遂參加了偉大的解放軍。解放軍知道兒是被抓壯丁抓去的,待兒特別親。教導員親自教兒識字。兒現在已認識500多個字了。這封信就是兒自己寫的,不過錯別字太多,讓教導員修改後才寄給您。
媽媽,解放軍是一個溫暖的大家庭。我到這個大家庭後,經過多次憶苦思甜,經過無數次的政治學習和階級教育,兒的階級覺悟已大大提高。我現在已不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小孩了,我是一個革命戰士了,打仗時,同志們都說我很勇敢。哦,對了,媽媽,我已經參加過大小9次戰鬥了,親手消滅了7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