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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時的畫家請教成風,彼此都誠懇。
第十六章 陳丹青筆下的陳逸飛(3)
很快,陳丹青與陳逸飛就成了往來密切的朋友和畫友。你到我家,我到你家,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畫室,一起去吃風味。當然,在這對朋友中,陳逸飛是資深的大哥哥,對陳丹青有引領和支援的作用。陳丹青也見證了陳逸飛及其畫家群體的一段創作經歷:
1972年,“文革”開始後首次全國美展揭幕於北京,影響之大,我們這些半吊子油畫草寇從此想入非非要來擺弄所謂主題大油畫——陳逸飛魏景山合作的《開路先鋒》獲選進京,初件運走了,兩人複製一件掛在南京路上海美術館,觀者如堵。我為看清為首工人腰間那枚銅吹哨,周圍擁擠,心裡崇拜,汗淋淋幾乎對不準目光的焦距——陳逸飛,戴副眼鏡,眾人堆裡似乎數他最年輕,不記得怎樣一來,已是他帶著單位的同仁到我家裡來“白相”,每次人在樓梯口就一迭聲連名帶姓叫上來。日後他左右逢源攤子鋪得開,原是天生忙碌會辦事,那時他就頭緒多,幫這個買把小提琴,忙那個聯絡調回來,我後來贛南鄉下混不開,也是逸飛幾句話薦我找人幫幫忙而有後來流竄蘇北一場戲,到得江北,我好像也只送袋花生米算是謝謝他。那時我能看到世界名畫集,便是他特意領進單點陣圖書館陪我看,結果兩人張冠李戴錯把克里姆特當成女同志……《黃河頌》之後,陳逸飛的年少氣盛之作是巨幅雙聯畫《紅旗頌》,氣勢宏大,嘔心瀝血,也被官家所否決,出不了油雕室的門,直到1996年上海舉辦所謂“現實主義回眸展”,我才見《紅旗頌》正式掛在牆面上,想起當年油雕室壁角里有個傢伙全身披掛舊軍裝,挎著衝鋒槍給他畫,一站就是好幾天。那時逸飛畫畫好認真,1976年他與魏景山雄心勃勃接手北京軍事博物館《佔領總統府》大訂件,前後折騰一年多,為了捉摸紅旗怎樣飄,不知哪裡借來龐大的鼓風機,通上電源,對準紅旗使勁吹。鋼盔槍械子彈殼之類更是從遠郊軍區借來一大堆,與魏景山兩人勾頭聳肩爬在木架上,一五一十描質感。
陳丹青讚歎陳逸飛早早成名。陳逸飛作完《黃河頌》、《開路先鋒》、《紅旗頌》、《刑場上的婚禮》、《佔領總統府》的時候,年紀還是那麼輕。當然到1976年、1977年,更年輕的陳丹青在畫壇浮出水面,引起人們的注意。這時,理論家們開始把陳丹青與陳逸飛放在一塊討論了,而且發現他們兩位畫家有一些共同的追求。著名美術評論家劉驍純在《困惑的時代和時代的困惑——談新時期的寫實繪畫》一文中,談到1977年畫壇出現一些“新的資訊”時,他認為這種新資訊,最早是從陳逸飛和陳丹青的繪畫作品中看到的。他說:“在談到新時期寫實繪畫的歷程時,不能不談到一批轉折性的作品,其中多是‘文革’剛過去時的歷史畫,最有代表性的是陳逸飛、魏景山的《蔣家王朝的覆滅》(1977),阿旺曲扎、陳丹青的《淚水灑滿豐收田》(1977),這兩幅分別是陳逸飛、陳丹青初露鋒芒的成名之作。這些畫的意義在於反叛‘文革’時期的虛假現實主義,找回失落了的蘇聯模式的真實觀,在藝術觀念上,與其說是創新,不如說是復歸,而這在當時便意味著前進。這些畫在兩方面喚醒了後來的寫實繪畫:首先,追求火辣的原生形態的真實感。作品不僅強烈逆反於‘文革’期間的‘紅、光、亮’,‘高、大、全’,甚至也拋棄了《血衣》、《劉少奇與安源礦工》所存在的英雄化傾向,在這點上它們更類似剛解放不久的《地道戰》(1951,羅工柳)、《開鐐》(1950,胡一川)等一批‘土油畫’,但技巧更成熟,追求更意識化。其次,追求超越以往的寫實程度。這突出表現在靜態物體上,陳逸飛把優秀習作方能達到的寫實程度第一次搬上了大型歷史畫,對人們的視覺經驗形成了強有力的衝擊。”(《文藝研究》1988年第3期)我們讚歎陳丹青進入畫壇這麼早,陳丹青則在讚歎陳逸飛早早就享有很高的藝術聲譽:
那年陳逸飛僅只二十九歲。我今在學院奉命招收所謂博士生,告訴“博士”說:三十好幾還來啃外語、謅論文,休想沾得了藝術的邊——當年上海美專小青年出身頂高是本科,陳逸飛不過預科班,然而青春無價,才華不等閒,他們是二十歲出頭便在畫布上一仗一仗打過來。如今市面上或有瞄著陳逸飛不服氣而說閒話的,閒話說過,請哪位說者自己也來一板一眼從頭做做看。
豈止是“瞄著陳逸飛不服氣而說閒話”,懷著各種心理胡亂批判者大有人在。又豈止是70年代,80年代、90年代、21世紀初,沒有間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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