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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隨便點頭答應了下來:“那就玩玩好了。”
當初不過是輕率的點頭,真的練習起來倒也超出自己預料地投入。政頤買了籃球,每天放學後獨自在家後面廢棄的工廠裡慢慢地奔跑跳躍。一個人,玩得不得章法卻不妨礙他的繼續。只不過動作裡存在的錯誤沒有人糾正,於是每次重複練習也只是重複著錯誤而已。
聖軒沒有出面和往常一樣幫忙指點。
儘管夏聖軒也許是政頤能夠找到的最合適的老師了,但那一天,當第一次拖著聖軒陪練時,因為政頤的興奮,直到夜色完全暗沉下去看不見籃球架為止,政頤才想起說“那今天就這樣啦”。連回家也一路拍著球,政頤偶爾回頭看看走在身後的聖軒,沒有路燈的街,夜色裡什麼也不清楚,他便又笑呵呵地回過頭去。也是第二天從夏先生對夏聖軒無意的說話中聽到“今天你遲到了吧?”和“差一點點。事情多,忙得太晚,一不小心睡過頭了。”
坐在旁邊的政頤突然抬起頭,沒有注意到他反應的聖軒依然在廚房裡忙碌,順便和夏先生說兩句。只是偶爾揉著眼角的穴位,很明顯是疲倦的象徵。
那天以後的籃球練習,政頤再也沒有找過聖軒。
——高中的學業,班委的工作,各類家務的操持……夏聖軒並不是一個僅僅以“陪練籃球”出現的夏聖軒就可以的。
塵埃星球(5)
政頤想,算了吧。
兩週後開始籃球比賽。
如同當初政頤隨口的應允卻又在之後認真起來一樣。之前連班主任也表示過“只是友誼賽”的性質,可當一切真正來臨時,兩個班的陣勢卻絕不是單單“友誼”這麼氣氛融洽的。政頤從中感覺到強烈的緊張氣息。自己班裡的女生也開始和對方班裡的女生喊起抬槓似的口號。一個說“必勝”,一個說“不敗”。聽起來簡直就是小孩子鬥嘴。
明明白白要決定一個勝負。
什麼“玩玩”的,什麼“輸贏不重要”,沒有人這麼以為。
應該怎麼說才對呢。
結束的哨聲響起,比分停在一個由懸念變為遺憾的“21∶20”上。關鍵的最後一球還是沒有抓住時機地掉進籃筐,它在籃板上彈了一下後便遠遠地飛了出去,而那個曾被寄予厚望扭轉局面的選手,有著淺色頭髮的面容秀麗漂亮的男生,只是默然地彎腰把鞋帶繫了一遍,然後和他人一起走下了場。
連發根都浸潤了汗,政頤在起風時打了個哆嗦。
而那時,背後突然推來的手讓他幾乎一個踉蹌摔倒。
男孩站下來看著周圍。
想知道是誰。
可問題卻在於,在許多望向自己的眼神裡,都沒有包含足夠的善意。
沒有人用目光安慰他說“不要緊”。雖然他看見有個隊員走向沮喪的體育委員對他說“沒關係的”,可他隨後回頭看向政頤的目光卻是絕對的埋怨。
如果所有人都是付出勞動的,都是拼盡全力的。
那麼,作為最後一個失敗的人,哪怕他也是付出勞動,拼盡全力的,卻得不到同樣的釋懷和寬慰。
夏政頤漸漸落在隊尾,直到聽見身邊經過的一個聲音小聲說“什麼嘛,如果不是他最後沒投進”。
終於發展成了一場落敗賽局後的打架。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和兩個人,還是三個人糾纏。剛剛多半流失的氣力使政頤沒有辦法全身而退。他只是伸手朝隨便哪個地方揍過去,然後又在幾乎同一刻感覺到被打在哪個地方的疼痛像花一樣綻放開來。
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次失誤都會是導致失敗的成因。
可是偏偏,人們只記得最後的你。
聖軒疑惑地在鄰居家門前張望了一下,又悄悄在四周看了一圈。確定屋裡和外面都沒有人才離開。照理今天是政頤母親出差的日子,可過了八點也沒有見政頤回來。心裡曾有一絲擔心,隨後又笑自己太多慮,聖軒走回自己家關上了房門。
就像是從那扇門闔起時開始數“一、二、三”那樣,當數字停到“五”,一個人影慢慢從立在樓前的燈箱後站了起來。廣告燈箱裡的橘色燈光照在政頤的臉上,是一副咬著嘴唇,下頜輪廓繃緊,卻看不出究竟是怎樣的表情。
因為不想讓人看見,所以才會躲起來。
靜靜地看著聖軒家裡亮著的燈,偶爾裡面閃過聖軒或他父親的剪影,政頤拖著腿一步步地往自己家走去。
小腿上有一塊慘烈的傷口,是打架時被拉撞到臺階邊划起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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