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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人目。最苦是、立盡月黃昏,欄杆曲。
辛棄疾創作了大量的撫時感事的愛國主義詞章,以詞風豪邁雄大著稱於世,但“稼軒詞,中調、小令亦間作嫵媚語”。(鄒祗謨:《遠志齋詞衷》)在這些“作嫵媚語”的作品中,也不乏優秀篇章,這篇《滿江紅》就屬這類作品。
這是一首寫離人痛苦的詞。
起始三句,是“紗窗外,風搖翠竹,敲碎離愁”的倒裝,把“敲碎離愁”寫在首句,不僅是韻腳的需要,也起到開篇點明題旨,扣住讀者心絃的作用。“敲”字使人體會到,主人公的心靈受到撞擊,“碎”是“敲”的結果。也就是說,主人公本來就因為與情人離別而憂愁的心緒,被風搖動翠竹的聲音攪得更加煩亂了。“人去後,吹簫聲斷,倚樓人獨。”寫出環境的靜寂,也描繪出主人公在情人走後形隻影單,獨守空房,百無聊賴的情景。“滿眼不堪三月暮,舉頭已覺千山綠。”暮春三月,已是落花時節,“不堪”似是傷春,實際上仍是思人,言思念之極,無法忍受;“已覺千山綠”,是說在憂愁苦悶中登山高樓,不知不覺中發現漫山遍野已經“綠”了。這兩句承上啟下,烘托氣氛。閨中人因思念外出人而無精打彩的情景歷歷在目。“但試將、一紙寄來書,從頭讀。”思念情人,不能見面,於是反覆把他的來信閱讀,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是經常有的,詞人把這種生活現象直接用白話寫入詞中,讀來分外親切。蘇軾有一首《沁園春》,其中有這樣幾句話:“料到伊行,時時開看,一看一回和淚收。”這是說寫信人估計收信人會“時時開看”;辛詞則直接寫收信人把不知讀了多少遍的信“從頭讀”。兩位詞人描寫的角度不同,但意境相,或者是兩位巨匠的思路共通,不謀而合;或者是稼軒受東坡的影響。
下片繼續寫相思之苦。“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時足?滴羅襟點點,淚珠盈掬。”閱讀遠方來信,表達相思之情的字“盈幅”,也就是現在口語說,“寫滿了紙”,但人卻不能見面,那分離的痛苦仍舊不得解脫,終至是滿把淚水,溼透羅襟。用“足”字說明離恨綿綿無期,用“掬”誇張地形容淚水之多,皆是傳神之筆。以上幾句極力渲染情人不能見面的痛苦。
“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楊只礙離人目。”“芳草”句很容易使人想起蘇軾的名句“天涯何處無芳草”(《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此處反其意而用之,是說異地他鄉的“芳草”,並不能使“行客”迷途忘返,言外之意說他終究是要歸來的;後句說楊柳的枝條阻礙了視線(因此閨中人極目遠望也無法看到自己的情人);這就形象地寫出她盼望行人歸來,望眼欲穿的情景。“最苦是、立盡黃昏月,欄杆曲。”結尾二句誇張地說因為天天等到月下黃昏,倚著欄杆翹首以望,以致把欄杆也壓彎了,這當然讓人“最苦”的。結尾與上片“倚樓人獨”相呼應,照應題目,寫盡離愁。
這篇抒寫離情別緒而陷於苦悶的詞作,無疑是南宋社會動盪中現實生活的反映。祖國南北分裂,無數家庭離散,備受親人傷離的痛苦。辛棄疾本人也遠離故鄉,對這種現象也深刻了解,頗有體驗,因此在他筆下才出現了這樣抒寫兒女之情,表達離人痛苦的詞章。無須穿鑿附會、望文生義地去尋找什麼政治寄託,只就真實生動地反映社會生活來說,也應充分認識到它的文學價值。(王方俊)
浣溪沙
壬子春,赴閩憲,別瓢泉
辛棄疾
細聽春山杜宇啼,一聲聲是送行詩。朝來白鳥揹人飛。對鄭子真岩石臥,赴陶元亮菊花期。而今堪誦《北山移》。
這首詞作於宋光宗紹熙三年(1192)。在信州上饒蟄居了十年之久的作者,於紹熙二年歲暮,忽然接到朝廷的詔命,委任他擔任福建提點刑獄。辛棄疾對於這次任命,並不那麼熱心,直到次年春天,才告別家人,到福建赴任。臨行前,寫了這首《浣溪沙》,描述了他此時的心境。
上片寫景。辛棄疾對他的重新出任,並沒有一般失意文人在偶然得意時的那種“春風得意馬啼疾”的快感,相反,他寫了這樣一個開頭:“細聽春山杜宇啼,一聲聲是送行詩。”竟然把“道聲聲不如歸”的杜宇啼鳴,比喻為給他唱的“送行詩”。杜宇,即杜鵑。相傳蜀王杜宇死後化為子規,其鳥鳴聲淒厲,能動旅客懷歸之思。這裡說“送行”,是囑他別忘歸來之意,表達了作者未出行即思歸鄉的心境。“朝來白鳥揹人飛。”白鳥,即沙鷗。沙鷗這些平時與他結盟為鄰的伴友們,在他臨行之際,竟也不忍相別,揹著他飛走了。作者用杜宇鳴叫,白鷗的飛走,描繪和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