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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忽然響起了一陣很奇怪的腳步聲。
腳步聲不輕也不重,不快也不慢,就好像是一個吃飽了飯沒事做的富家翁,茶餘飯後在客廳裡踱方步一樣。
這裡不是富家的客廳,這裡是窮荒死寂的邊睡之地,沒有人會到這裡來踱方步的。
所以這種聲音聽起來就非常奇怪了。
——悠閒無事的人不會到這裡來踱方步,到這裡來的人不會用這種方步走路。
丁寧本來像一個“大”字一樣躺在屋頂上,聽到這一陣腳步聲,精神好像忽然一振。
“彭先生,你來了嗎?請,請上坐。”
這裡根本沒有“座”,“請上坐”的意思,只不過是“請你上來坐”而已。
姜斷絃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姜斷絃雖然沉默孤獨離群寡合,和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距離好像都遠在十萬八千里之外,其實無論任何人的思想都很難瞞得過他。
可是他看到屋頂上擺在丁寧身邊的那個爐子和麵鍋時,他還是愣住了。
自從他以“彭十三豆”之名行走江湖,約戰天下高手,將生死成敗勝負投注於刀鋒揮起時的那一瞬間,他當然曾經看過很多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
他看見過有人在決鬥時抬著棺材來,他看見過有人在決鬥時用油彩把自己臉上旬畫得像是個追魂索命的活鬼。
他看見過有人瘋狂大笑,有人痛哭流涕,有人面如死火,有人面不改色。
他甚至看見過一個平日自命為硬漢的人,而且是被江湖中公認為是硬漢的人,在決鬥時面對著他的時候,褲襠忽然溼透。
在無數次生死呼吸的決鬥問,各式各樣的人姜斷絃都看得多了。
可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人在這種時候,還會特地帶一個火爐來熱著一鍋麵。
這真絕。
天色又比較亮了一點,爐子裡的火又比較大了一點,鍋子裡的面又比較熱了一點。
姜斷絃在屋脊上看著躺在屋簷邊火爐旁的這個看起來比花錯還要錯的年輕人。
“你就是丁寧?”
“是的,我就是丁寧。”這個年輕人說:“你看見的這個爐子就是一個爐子,你看見的雞就是雞,酒就是酒,狗腿就是狗腿,你看見的這個爐子上燉著的就是一鍋麵,甚至連這個豬頭,都是一個真的豬頭,如果你認為你自己看錯了,那麼你才真的錯了。”
姜斷絃想笑,笑不出,想說話,不知道怎麼說,想不說話,也不行。
幸好就在他還沒有想出要說什麼話的時候,丁寧已先說:“我知道你對我這個人已經非常瞭解,你和每一個人決戰之前,都已經把那個人,研究得非常透徹。”丁寧說:“我相信你最少已經花了三個月的工夫來研究過我這個人所有的一切資料。”
姜斷絃不否認。
“要了解我這個人並不困難,什麼事我都做得出的,今天我就算帶一個大廚房的人,一個戲班子,一組吹鼓手,十六八個隨時都可以脫的粉頭,來和你做決戰前的歡飲,你都不會覺得奇怪。”丁寧問:“你說對不對?”
姜斷絃不得不承認:“對。”
“可是我敢打賭,你絕對想不到我今天為什麼要帶一鍋麵來,而且還要帶一個爐子來把面熱在火上,等一個隨時都可能把我腦袋砍下來的人來吃這鍋熱面,好像是生怕他吃了涼東西會瀉肚子一樣。”
丁寧說:“只要你敢賭,你要賭什麼,我就跟你賭什麼,就算你要賭我的命,我也跟你賭了。”說到這裡,丁寧的笑容忽然變得很奇怪:“可是我知道你絕不會跟我賭的。”
“為什麼?”
“因為你既然對我的一切都很明瞭,那麼你當然不會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在哪一天。”
“是的。”姜斷絃說:“我知道。”
“現在你一定已經想起來,今天就是我的生日,此時此刻,就是我出生的時候,那麼你一定也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煮一鍋麵等你。”
丁寧說:“我的生日,很可能就是我的死期,這是件多麼浪漫的事,所以我要把你我間的決戰約在今日,而且還要特別請你吃一碗壽麵。”丁寧說:“我相信你現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
“所以你就絕不會和我賭了,因為如果我們要賭,我是輸定了的。”丁寧說:“既然已必勝無疑,還賭什麼?你一向是個很公平的人,怎麼會做這種不光采的事?”
姜斷絃又凝視他很久,似乎要利用這段時間,來使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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