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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以被牽連的無辜者為李定案。柳以三家殷實商店作連環鋪保,李則用被鉛筆鑽① 鑽得裸露白骨的細手指寫下“不寫抗日文章”的諾言,用這三件法寶,護著李克異出了軍法處的鬼門關。當然,那樣的非常時期,這出悲喜劇不可能以皆大歡喜收場。以探親為名去了東北故居的我和柳,得到確信,竹內身為反戰同盟成員的底細暴露,被押送回日本本土,這位身殉人類和平的志士怕也沒入雲煙,溶入青冥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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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日本(2)
李克異則以巧妙的掩護,逕去八路軍投誠,結束了在華北的流浪歲月。從容地寫下了長篇鉅著《歷史的回聲》。
柳因為海難辭世,躲過了這些說不清的歷史糾葛,陷進去的是我,人家硬說柳並沒有死於海難而是去臺灣做了國民黨的特工,我從小穿過日本衣裳,又有誓共生死的日本父輩,有眾多的日本好友,可以判定是貨真價實的日本特工。與匿藏在臺灣的柳遙相呼應,謀劃做出對不起人民的事。
青空悠悠,時序嫋嫋,強敵壓頂時我敢於按著良知行事,可以說已經煉就了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坦蕩。我只執著於人類的共同願望,那就是理解、和諧、前進。我那歸天的日本父輩,我那可能仍然健在的我的日本同學,肯定會同意我的自我總結。無盡的遺憾是,靜子嬸嬸隨著美軍在廣島升起的蘑菇雲,乘著她的農家小屋飛入九天,我只盼望她會見了穆叔,也許還有被我稱做哥哥的尚志。
往事(1)
東廂房鄰居家的小蘭子,急煎煎地跑進我的陋室,上氣不接下氣地向我說:“大街上來了一卡車的兵,把車停在咱們的衚衕口,人朝著咱們院來了!”“文化大革命”興起以來,不斷有幹部、軍人來我家進行革命調查,孩子們都明悉他們是衝誰而來的。以往,一般是兩三位,最多四位,一下子來了一卡車,真真是非同小可。我雖然忐忑,卻也無計可施。躲是躲不開的,躲了初一還有十五;再說,我也無處可躲,我這戴著“特嫌”帽子的右派,躲到誰家去都會給人家招災惹禍,我沒有權利那樣做。跑,更是休想,一是沒有跑的錢財,二是專政的革命群眾,便是我的天羅地網,只要一出街門,到處都是盯視你的眼睛,盯得你走路都不自在;哪怕是去衚衕口的小合作社買把鹽,若湊巧碰上一位根紅苗正又愛突出自己的“紅五類”,甩過兩句響噹噹的最高指示來,就能噎得你連舌頭都不會打轉兒。偉大領袖創造的這項群眾專政,真正是威力無比。那些手捧紅寶書、虔誠膜拜領袖的大小人等,牽著一根紅線,那便是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階級鬥爭的弦。頂端是中央文革,一層、一層、又一層垂直下來,直到最下一層——掌握庶民行止坐臥的派出所管片民警,和由民警指揮操縱的革命居民委員會。
有人推開一向半掩著的街門進院來了,那響動,絕不止一二個人,最少也得有七八個,且有人上到房上去了,沒看見架梯子,或是飛身而上的吧!我聽見小蘭子的妹妹,那個4歲的小寶珠在東廂房裡驚呼:“媽,有人上了北房,媽……”可能孩子的嘴巴被大嫂給捂著了,只留下語音未竟的童聲在空氣中打著迴旋。
我租住的這個三合院,是市房地產管理局沒收的一個一貫道壇主的逆產私宅。可能是為了顯示神道的威嚴吧,北房高出一般的北房很多,南面沒設配房,而是以精緻的磚刻影壁作為遮攔。影壁上刻的是王母娘娘的瓊臺仙景,配以百鳥朝鳳的街門門斗、門楣,實實地可以觀賞半天。紅衛兵破四舊,用水泥把影壁塗了個混沌一色灰,紅漆朱門也塗得說青不青,說紅不紅,門斗、門楣砸得東塌西癱,蹲在門口的兩個金麒麟神獸也被砸掉了腦袋。儘管如此,這院落和配房還是非同一般,能一眨眼就跨上了如此高聳的房脊,可真真的是真功夫。上房去,難道是為了查清這院子有沒有與外界聯結的空中通道嗎?在已經使用無線遙控資訊的今時,這行動只是昭示了來人的科盲水平罷了。不對!我忽然悟出:這是出自恫嚇的構想,是挾槍桿子的鎮壓威懾。軍隊裡有的是高人,平平常常的飛簷走壁,豈在話下!調上他一排人,一連人,甚至一營人,小事一樁,革命需要麼!
進院的人,整然行著沒有口令的佇列,且有人用鐵器敲擊著地面鋪著的方磚,宛如探索地雷一般。更有人猛然推開我的房門,迅雷不及掩耳,擠壓得我連喘口長氣的餘裕也沒有了。
我正在做手工,那是我賴以活命的惟一方式。據說,是革命居委會主任呂大媽向管片民警說了幾卡車幾卡車的好話,才上下一致同意,給了我這條生活出路,允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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