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的巷子,以及我們一起散步到河邊的黃昏時光。我還會想起繡線菊、忍冬花、野豌豆、毛地黃、紅石竹和野薔薇。媽媽認得所有的野花,還有蝴蝶。我很喜歡媽媽發出這些單字的聲音:紅紋蝶、孔雀蛺蝶、小灰蝶、菜粉蝶。現在我甚至可以聽到她說話,不知為何每當我想起她時,她的聲音比她的身形更為清晰。我想,那是因為媽媽為了解釋世界發生的事情給大個兒喬聽,所以必須一直說話的緣故。她是喬的嚮導、翻譯和精神導師。
十點四十分(4)
他們不讓大個兒喬上學,因為緬寧先生說喬太過遲鈍。他根本不遲鈍,他只是跟別人不太一樣而已。媽媽形容大個兒喬是個“特別”的孩子,絕對不是“遲鈍”。他只是需要幫助,而媽媽會幫助他。就某方面來說,大個兒喬有點兒像失明的人,我是說他看得見,只是有時候他似乎不太明白他所看見的事物。他個性好奇,所以媽媽得不斷地告訴他事情的原因。媽媽也常唱歌給他聽,媽媽的歌聲總能令喬開心起來,並且當他鬧脾氣、焦躁或困惑時,媽媽的歌聲最能撫慰他的心情。我想是出於習慣,媽媽同樣會為查理和我唱歌。我們也好喜歡聽她的歌聲。那是我們童年的音樂。爸爸去世後,音樂就突然消失了。媽媽變得沉默而安靜,家中似乎圍繞著一股憂傷的氣氛。我內心藏著一個可怕的秘密,而我根本無法把它拋開。罪惡感讓我越來越陷入自己的世界。就連大個兒喬也很少笑了。在餐桌上尤其明顯,缺乏爸爸巨大的身軀和聲音的廚房顯得格外空蕩。他骯髒的工作服不再垂掛在前廊上,而他菸斗的氣味也逐漸消逝。他走了,而我們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哀悼著。媽媽還是會跟大個兒喬說話,但是已不再那麼熱烈了。因為媽媽是惟一聽得懂大個兒喬特有語言的人,所以她還是必須跟他說話。我和查理聽得懂某些部分,但是媽媽似乎能完全知道喬想表達的意思,有時候甚至喬還沒說出口,媽媽就先猜到了。我和查理都看得出,媽媽身上罩著一朵愁雲,那憂愁不只是因為爸爸的死,我們很確定是因為某種她不想談論的原因,某種她對我們隱匿的事實。
不過,我們很快就知道那個藏在背後的事實了。
那天我們從學校回來,在廚房裡喝茶,茉莉也在。外頭有人在敲門,媽媽似乎立刻知道是誰。她在開門之前花了些時間打點自己,解下身上的圍裙,並且梳理了一下頭髮。開門之後,門口站著的是上校。“皮斯佛太太,我要跟你談一談,”他說,“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所為何來。”
媽媽要我們趕緊喝完茶,關上門,到花園去玩。查理和我把茉莉、大個兒喬留在餐桌上,然後從後門溜走。我們跨過菜田,沿著籬笆跑去躲在工具房後,悄悄地傾聽屋內的對話。我們離他們很近,所以裡頭所說的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也許我在這個時候提出這件事有點兒不近人情,畢竟你的丈夫才剛過世不久。”上校說話時,並沒有看著媽媽,反而用袖子撫弄手中的高禮帽,“不過,事關這座小屋的所有權,所以我……嚴格說來,皮斯佛太太,你們已經沒有權利住在這棟房子裡了。你知道的,你們可以安居於此,是因為當初你丈夫在我的土地上幫忙。而現在他都已經走了……”
“上校,我知道您的意思,”媽媽說,“您希望我們搬離這裡。”
“我可沒這麼說,皮斯佛太太。如果我們可以達成某種協議的話,也許還有商量的空間。”
“協議?什麼協議?”媽媽問道。
“這麼說吧,”上校接著說,“剛好我家有個工作也許適合你來做。我太太的貼身女僕要離開了,而你知道我太太一向身體欠安,大部分時間都坐在輪椅上,所以必須有人隨時在她身邊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一週七天。”
“但是我有孩子要照顧,”媽媽提出抗議,“要是我接下工作,誰來照顧我的孩子?”
十點四十分(5)
上校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我認為這兩個男孩已經夠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至於另外一個的話,艾希特有所瘋子收容院,我應該可以替他找到病床……”媽媽不再壓抑自己的憤怒,她以冷淡但依舊沉著的口氣說:“我絕不會這麼做,上校,絕不。不過如果我們想在這個屋簷下繼續生活的話,我必須去做夫人的貼身侍女,即使困難再多,這就是您的意思,不是嗎?”“我想你理解得沒錯,皮斯佛太太。我沒辦法說得比你更貼切。我希望可以在這星期內知道答案。日安,皮斯佛太太。再次向你表達我的哀悼之意。”上校轉身離開,留下媽媽站在門口。我從來沒看媽媽哭過,而她現在正在流眼淚,她跪在雜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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