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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官羞羞澀澀的上前請了兩個安,道了謝,俯首而立。子云、次賢見他今日容貌,華裝豔服,更加妍麗了些。但見他那生生怯怯、畏畏縮縮的神情。教人憐惜之心,隨感而發,便命他坐下。琴官挨著寶珠坐了,子云笑盈盈的問道:“前日我們乍見,未能深談,你將你的出身家業、怎樣入班的緣故,細細講給我聽。”琴官見問他的出身,便提動他的積恨,不知不覺的面泛桃花,眼含珠淚,定了一定神,但又不好不對,只得學著官話,撇去蘇音,把他的家世敘了一番。說到他父母雙亡,叔父收養,叔父又沒,嬸母再蘸等事,便如微風振簫,幽鳴欲泣。聽得子云、次賢,頗為傷感,便著實安慰了幾句。
又問了他所學的戲,是那幾出,琴官也回答了。次賢道:“我看他那裡像什麼唱戲的?可借天地間有這一種靈秀,不鍾於香閨秀閹,而鍾於舞謝歌樓,不釵而冠,不裙而履,真是恨事。”子云道:“他與瑤卿,真可謂享單雲瑞雪,方駕千里,使易冠履而裙釵,恐江東二喬猶難比數。想是造物之心,欲使此輩中出幾個傳人,一洗向來凡陋之習,也未可知。”即對琴官道:“我們這裡是比不得別處,你不必怕生,你各樣都照著瑤卿,他怎樣你也怎樣。要知我們的為人,你細細問他就知道了。
瑤卿在這裡,並不當他相公看待,一切稱呼。都不照外頭一樣,可以大家稱號,請安也可不用。你若高興,空閒時,可以常到這裡來,倒不必要存什麼規矩,存了規矩,就生疏了。”琴官也只得答應了,再將他們二人看看,都是骨格不凡,清和可近,已知不是尋常人了。次賢對子云道:“你這話說得最是,他此時還不曉得我們脾氣怎樣,當是富貴場中,必有驕奢之氣,誰知我們最厭的是那樣。你這個人材,是不用說了。但人之丰韻雅秀,皆從書本中來,若不認字讀書,粗通文理,一切語言舉止未免欠雅。你可曾念過書麼?”琴官尚未回答,寶殊笑道:“他肚子裡比我們強得多呢!我們如今考起來,只怕媚香還考不過他。”子云聽了,更加歡喜,便問琴官道:“你到底念過書沒有?”琴官道:“也念過五六年的書。”次賢道:“念過些什麼書呢?”琴官道:“《四書》之外,唸了一部《事類賦》,兩本唐詩。”子云道:“也夠了,你可會做詩?”琴官道:“不會做。”寶殊道:“那是他沒有學過,將來一學就會的。前日他與我講那些戲曲,那種好,那種不好,講得一點不錯。有這樣天分,豈有學不來的?”琴官低頭不語。子云道:“他這個名字不好,靜宜你與他改一個宇,將這官字換了罷,再與他起個號。”次賢想了一回道:“改為琴言,號玉儂,可好麼?”子云道:“很好,這琴言二字,又新又雅;玉儂之號,雅稱其人。”寶珠叫琴官道謝,琴官又起身請了兩個安。次賢道:“方才已說過的了,怎麼又請起安來?”子云道:“我們立下章程,凡遇年節慶賀大事,準你們請安,其餘常見一概不用。老爺二字,永遠不許出口。稱我竟是度香,稱他竟是靜宜。”琴言站起身來說道:“這個怎麼敢?”子云道:“你既不肯,便當我們也與俗人一樣,倒不是尊敬我們,倒是疏遠我們。且老爺二字何足為重。外面不論什麼人,無不稱為老爺,你稱呼他人,自然原要照樣,就是到這裡來,不必這樣稱呼。”
琴官尚不敢答應,寶珠笑道:“既是度香這樣吩咐,你就叫他度香就是了。”琴言見寶珠竟稱他的號,但自己到底初見。不好意思,便笑了一笑。子云見這一笑,唇似含櫻,齒如編貝,妍生香輔,秀活清波,真足眩目動情,驚心蕩魄,不覺心花大開。便命家人擺上酒來,四人坐了。席間,寶珠又將各樣教導他一番。琴言見蕭、徐二公並無戲謔之言,調笑之意,語言風雅,神色正派,真是可親可近之人,也漸漸的心安膽放,神定氣舒。寶珠又行了些小令與他看了,還與他講了好些當今名下士,將來見了,應該怎樣的。琴言一一聽教,心裡又想起車內那位公子,不知寶珠認得不認得,度香往來不往來;又不知道他的姓名,也難訪問。是日在怡園耽擱了半日,酒畢之後,子云、次賢領著他到園內逛了一逛。這些房屋與那些鋪設古玩等物,都是生平創見,倒細細的遊玩了一會。子云又賞了好些東西,又囑將來如有心愛的玩好,只管問我要就是了,琴言道謝而去。自此以後,便同了寶珠等那一班名旦,常在怡園,幾回之後也就熟了。且按下不題。
再說子玉今日又遇見了琴官,十分快意,回家之後,急急的找了聘才,與他說知。聘才也有些喜歡,因將路上的光景,細說與子玉。原來聘才與葉茂林同行到濟寧州時,那一班相公上岸去了,獨見琴官在船中垂淚,便問了他好些心事,終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