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黑暗的花(第2/2 頁)
所以在她們之間,相隔的永遠不會是生死,而是世與世,今世與後世,這世與那世。
是超越生死的漫長離別,是暗無天日的再會之旅。
外頭烏雲欲墜,終將侵蝕天際最後一縷明光,黑暗將大殿徹底霸佔,無一處不覆滅。
無邊無垠的黑暗在紮根,近乎吞沒殿中的這位白衣美人。她卻平靜地摟著一個已經不屬於這世的人,眸沉如水,映出長空洶湧的潑墨。
懷間心上人不久將至下一世,而她只能摟著她,端詳她的睡顏直至這一世的黎明。
黑暗似要將她們融入,卻又不敢妄動。
因在她的眸底清晰可見天影暗湧,在重重扭曲中隱怒織雷,她雖一言未發,但氣沉如帝,面色蒼冷。
連上天都似在察言觀色,生怕激怒於她,打破清寂。
空曠大殿內,這個僅剩活著之人坐在黑暗中,抱緊了懷中人。她喃喃自語。
——“你先走,我還需結束一些人。”
——“但我不久就至。”
——“來世再會。”
每個字,都說得無比矜慎,冷靜。無盡相思仿似穿透人的墟煙,緩慢沉重地朝前去,只有它才可以打破一切隔閡,在時辰與地處穿梭自如,渺不可摸。
前塵舊事如過往雲煙,幕幕音容皆近在咫尺,令人可嘆,很快地,又漸漸與現今分割而開。
如今,那懷中緊摟之人是呼吸著的,很平穩,安靜,吻及之處皆輕柔如絮,無一處不透露著女子含羞之美,婉約動人。
她們是無法被分開的。
早就是緊連在一起的根枝,沒有獨活,只有共存亡。
所以過去未作久留,它深知經過的那個人清楚何為必得,何為必舍,決斷分明,不會被混淆,一切有因有果,有始有終。
從回憶中抽身後,聽見一個微小聲音自懷中傳出——
“其實……”
她低下頭,“嗯?”
“其實我不怕最終會如何,”今生懷中的人兒嘆了一氣,慢慢抬首,目光卻很堅定,“方才天下之事不過是一些感慨,結局是成是敗都不重要了,只要我能與你死在一起,何怕孤苦?不得同日入黃泉也無妨,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一切就夠了,我相信即便在那邊,我們也仍會相認出彼此,不是嗎?”
輕咬了咬唇,似在等待她的答覆。
如此小心,忐忑,怎叫人不憐愛?
那身子就像會散發引人渴望的氣息似的,只要多在近旁停留片刻,就不得了。
慢慢心底有什麼變得溫柔起來。
半晌。
廊外在靜默中忽然傳來幾個步子聲,聽得明顯,定是前來傳訊的宮人,真是趕了巧兒。
沈淑昭被此聲吸引了過去,然等了片刻,見她並未松懷,只好自己動了動身子,掙了出來,不過是才扶正了一下被碰歪的玉釵,門外那個有事稟報的宮人就出現在了簾外——
“啟稟娘娘,阿福在內務府探得些帝后之事,故派人捎了話回來,奴婢過來轉述。”
沈淑昭打理著衣襟,不知為何,方才明明不過普通相擁,卻讓她有種被人打斷什麼的隱懊。
“說罷。”
“今日午時四刻,萬歲殿、椒房殿各遣一名宮人至承乾宮探望元妃,並不清楚做了何事。”
“探望?”
這不禁令人起疑,她心道,萬歲殿也就罷了,椒房殿是居的什麼心?
而且她與蕭皇后打交道至今,也不覺此人似會落井下石之人——這非道蕭氏乃善類,只是他們那種人有著自己的處世方式,雖然她不免願見你狼狽,但她並不會在細枝末節處冷嘲熱諷於人。
不過沈淑昭認為,這只是比一般使壞之人心地要更壞的人的行世準則。
因為贏得愈多,就愈不會在乎。
難道只是為了裝樣子?她狐疑望向衛央,衛央卻只定看宮人,眸子萬分清冷,板著面道:“帝后安撫人心自是應當,承乾宮一直處於長樂宮暗監中,不是甚大事,退下。”
這語氣可是非一般之冷,與她往日什麼都不理會的氣質截然不同,恰似隱有一股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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