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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一將蕭墨存置於風口浪尖上,那些下毒、嫁禍、暗殺便如期而至,層出不窮。而那個匪首沈慕銳,也如預料之中那樣,總會千方百計,令那人化險為夷,甚至豁出性命,在所不惜。直至後來,由蕭宏鋮親手喂進去的那顆催命的藥,在蕭墨存體內發作,沈慕銳也捨得用一身功力,換愛人一點平安。蕭宏鋮每接到兩人關係如何進展的密報,都按捺不住滿腔的怒火和酸楚之意,幾個月下來,不知在盛怒之下,砸爛御書房多少奇珍異寶;也不知有多少無辜宮人,做了皇帝陛下的出氣筒。到得後來攻島之時,他冷靜堅決地下了格殺令,命人將蕭墨存與那人甜蜜共處的一切都盡數毀去。他要在事畢後,再也不放開那個美若驕陽的男人,要用加倍的安撫和恩寵,抹去別人在那人心中佔據的痕跡。
及至蕭宏鋮接到厲崑崙的奏摺時,他才第一次真正失控。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在那一刻忽然意識到,沈慕銳與蕭墨存,那兩人是真正在惺惺相惜,不然何以一人有難,另一人恨不得以身隨之?何以他剛剛除去了沈慕銳,蕭墨存便寧願病死,也要隨那人而去?
不,這不是他料定的結局,這不是他原本盡皆掌握的結局。他所設定的計劃如此完美無缺,怎可以在結區域性分,令自己如此始料不及?蕭宏鋮額上冒出冷汗,心底浮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忽然意識到,連自己得力的手下都因此事,對自己寫出這樣的怨懟語氣,那麼當事人蕭墨存,會如何的心灰意冷?
他不能容許這種心灰意冷,不能容許那個對自己彈唱“心悅君兮君不知”的人,竟然要為別人以身殉情;不能容許那個明明屬於自己的男人,要用死,來成就對自己的怨恨和譴責;更加不能容許自己內心,忽然冒出來的軟弱。於是他連夜召丞相入宮,向那個老狐狸,也是自己以往的老師,坦誠要離京的事。原以為劉昌敏應該百般阻撓,哪知道那老頭聽完之後,只是默然不語,神色間盡是前所未見的恍惚。隨後,丞相長嘆一聲,蕭索地道:“陛下,您怎會看不出,此晉陽公子,早已非彼晉陽公子?此人胸懷驚世絕學,卻坦蕩清明,實是一代名臣之風範。區區凌天盟禍亂,卻要賠上這麼個百年難遇的人才,陛下真乃本末倒置。也罷,您儘管去吧,老夫有一策,雖非君子所為,但或能換回他一命,陛下姑且一試。只是日後,唉——”
劉昌敏的話令蕭宏鋮心驚,風塵僕僕的一路之中,他腦海裡不斷湧現帝師的這一席話,聯絡到蕭墨存光彩逼人卻又清淡疏離的身影,他的心猛然抽痛,那大獲全勝的境況,竟然在瞬間變成一個絕大的嘲諷。嘲諷他的妄自尊大,嘲諷他,明明知道那人早已不是從前忍氣吞聲,平庸無能的壞脾氣男寵,卻仍然用對待孌寵,對待可以棄之敝履的棋子的方式,來對待他。待到衝入安置蕭墨存養病的驛館,見到床榻上,病入膏肓,兩頰凸起,面如紙色的蕭墨存,他在瞬間,竟然真真切切,有種心如刀割的疼痛,有種前所未有的,人們稱之為後悔的情感。
蕭宏鋮小心翼翼地抱起床上躺著的那人,觸手之處,一片瘦骨嶙峋,猶記得當初他出京之前的擁抱,輕紗綢緞之下的骨肉均勻,仍然令自己怦然心動。那人長睫低垂,在眼瞼上投下楚楚動人的剪影,加上那蒼白卻仍然精緻的臉龐,仍然在霎間令他心存惻隱。皇帝將他抱入懷中,低下頭,唇輕輕觸及他頭頸之間細膩柔滑的面板,這幾個月來莫名的煩躁和空虛,驟然間都消散無蹤,那人身上淡淡的藥香和松柏清香,瞬間令他心境祥和,彷彿從未名狀的渴望,在這一刻,均找到了歸屬和答案。蕭宏鋮籲出一口長氣,擁抱著他,竟然也浮上一絲安心的疲倦,他朝底下人揮了揮手,伸直腳示意一下,隨同的內侍立即上前為皇帝陛下解下靴子,再將他的披風外袍換下。蕭宏鋮看著懷裡的蕭墨存,道:“誰照料他的日常梳洗?”
李梓麟在一旁回道:“回陛下,是王福全二等侍衛領著幾個侍女。”
蕭宏鋮慵懶地道:“小全兒,替你主子打盆溫水來。”
王福全趕忙應了聲,半躬身而退,至外端了黃銅盆溫水進來,內放白絲方巾,雙膝跪下,高舉銅盆。
蕭宏鋮將蕭墨存的頭枕於自己腿上,自盆內絞了帕子,親自細細擦拭蕭墨存的臉部、頸部,動作之體貼溫柔,倒像是做了千百次一般,直令底下的官員看傻了眼。蕭宏鋮也不避開,擦拭到胸口時,方頓了頓,懶洋洋道:“都下去吧,厲將軍留下。”
眾人不敢多問,叩首而出,皇帝將巾帕遞出,王福全立即放下盆爬起來,接過去往盆裡絞了溫水,又躬身遞上。皇帝接過後,默默掀開蕭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