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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生手,怕他游到河心著慌,子釋找了根長竹竿,一頭繫了個大繩圈,鬆鬆套在長生腰上,另一頭自己拿著,充當導航員和救生員。
兩人同時出發,一個在水裡遊,一個在橋上走。長生遊得順暢,很有點如魚得水的感覺。抬眼看看上方的李子釋,正聚精會神低著頭,隨著自己的速度前行。心裡一癢,猛吸口氣潛入水中,把竹竿往下使勁一扯——果不其然,子釋驚呼一聲:“顧長生!”人就掉下來了。
一入水,立刻下潛救人,這才發現顧長生遊得正歡。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忽然有些氣惱,轉頭就向岸上游去。長生在後邊緊追不捨,幾次差點捉住他腳踝,終究不夠熟練。跟著他爬上岸,兩個人都溼淋淋。子釋體力遠不如長生,撐著腰喘氣,半天也沒緩過來。
“李子釋,對不起……”相處這麼多日子,頭一回見他真正板臉,知道他生氣了。心裡也覺得自己莽撞,可是卻又莫名其妙的高興。唔,看見李子釋掉下來,高興;看見他吃驚著急,高興;看見他氣惱……呃,好像更高興。
“剛學會幾下狗刨就敢玩兒潛泳,膽子真肥啊……嚇死我了,真該在水裡掐住脖子給你點教訓……”子釋開始當真氣他嚇唬自己,說到後來,忽然想起顧長生其實不是這樣孟浪的性子。雖不算十分內向,話卻不多,總有點故作老成。也許,如今才是十七歲少年正常的活潑狀態。這麼一想,也就笑了。
他這裡轉嗔為樂,那一個卻看得心頭沒由來一跳。長生暗道他這樣笑起來可真好看,此話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偷偷瞅了一眼,又一眼。子釋以為他心虛,沒好氣道:“行了,再沒有下次。大清早就弄得人一身溼漉漉……”嘟噥著繞到大樹後頭換衣裳去了。
等收拾妥當再次動身,紅日已然高升。五月的日頭十分厲害,幾個人加緊腳步,爭取早點兒進山。
所謂望山跑死馬,看著就在眼前,快到正午時分,才走到山腳下。尋了路邊一小塊空地,坐下來休息。
楚州多丘陵,山高度有限,往往以韻致取勝。楠竹山名副其實,漫山竹林。深處的竹子宛如小樹粗細,最高可達十餘丈。腳下層層堆積的竹葉軟如地毯,沙沙作響。眼前一片青翠欲滴,清沁入腑。微風穿林,搖曳多姿,颯颯有聲,和山外完全兩個世界。
長生從未見識過這樣的景緻。坐下好一會兒,還伸著脖子仰頭看那直插雲天的竹尖。
子釋把包袱裡的乾糧拿出來分給大家,見長生看得入迷,介紹道:“楚州號稱“人家千萬戶,楠竹千萬畝。”這東西差不多處處都是,過幾天就不新鮮了。”
子歸問:“咱們家怎麼從來沒有這麼大的竹子?”
“越州主要是“琴絲竹”和“寒竹”,纖細得多,故亦稱“修竹”,種在庭院裡賞姿態的,這麼高豈不嚇人?楠竹能扎竹排,做傢俱,用處大得很。”子釋解釋一番,又感嘆道,““吳越出才子,荊楚多豪俠”,大概也是這個道理。”
“我更喜歡楠竹。”子周若有所思。
子釋不以為然。這小子一門心思要做君子,當然偏愛這更顯節操的品種。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講:“此物柔韌剛直,能屈能伸;虛心勁節,志在凌雲;瀟灑秀頎,霜雪長青……剖簡成冊可記載千秋,截枝為管能傳遞五音……實在是說不盡的好處。”
長生本來不過覺得好看,聽了他這洋洋灑灑一通解說,眼前的竹子還是竹子,卻又好像不僅僅是竹子了。思緒隨著他的聲音,延伸至竹林幽深之處,彷彿探測到一些可以意會而難以言傳的東西。
一時四個人都沉浸在無限仰慕之中。
咬了幾口乾糧,子釋笑道:“楚州楠竹,乃是所有竹子中脾氣最大的。”
“此話怎講?”最愛聽大哥說典講古,子周連忙捧哏。
“《和氏草木經》上說:“楠者,南也。以其生於江南,絕於江北故也。”楠竹姿態美,用途廣,易成材,可惜只生於練江南岸。千年來不知多少人想盡辦法費盡心力,欲將它移植江北。可惜不管怎麼照顧水土,細心伺候,均無法成功。此竹苦戀南岸春水,寧死不肯北移,性情剛烈執著。你說這脾氣是不是夠大?”
說到這兒,突然想起授業恩師和父親來。悲憤早已隔成了鏡中影像,對於他們,現在的李子釋自有評判。然而,偶爾的不經意間,心總會抽痛那麼一下子,帶來片刻茫然。
站起來,理理衣裳:“走吧。翻過這座山,早點兒找過夜的地方。傲^雪^凝^香^整^理^收^藏”
果如子釋所言,楚州處處是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