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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泡一泡才行。”索性連鞋子一塊兒伸進桶去。痠痛腫脹的雙腳被冰涼的井水一激,骨頭都打顫。齜著牙抓緊了床框,倒一下子精神了。他在這泡著,長生又出去了。這回時間更長一些,回來的時候,提著個柳條筐。子釋已經脫了鞋,正學著他之前的樣子挑腳上沒破的水泡。
輪到右腳,左手幹活,十分笨拙。
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拿走了皂角刺。又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腳踝。
兩個人俱是微微一震。
子釋是小嚇了一跳,繼而覺得那隻手暖洋洋的。剛從井水裡撈出來的腳怎麼捨得掙脫?於是忘了動彈反應。長生是意外於入手而生的溫度和觸感:這麼涼,這麼滑,這麼細,不堪一握。薄薄面板底下看得見隱約的血脈,冰雕似的……
“冷是冷一點,不過涼水消腫,忍忍吧。”
子釋本來還覺得有點曖昧,考慮要不要忍痛拒絕對方的幫忙。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自己未免神經過敏,也就不說什麼了。
長生替他挑著水泡。磨破的地方洗淨了血跡,白皙腳底露出一小片一小片鮮紅的嫩肉,知道他定然疼得厲害。心中暗暗佩服:這人身子骨雖然嬌弱,性情卻堅忍異常。耐住這疼痛不說,一路上居然不在面上露出來。不過,他不露出來,自己也猜得到。當時想著,長痛不如短痛,早點兒磨出繭子來,後邊還能少受點苦,況且還有兩個小的要照顧。看他行走如常,後來也忘了問。
這會兒又有些不忍心了,說了句“怎麼也不吱一聲”,起身去取包袱裡的鳳尾草。
“還好。多走一段,就不覺得疼了。總不能再找個大哥來揹我。”
長生把鳳尾草搗爛給他敷上,又拿布條纏好,道:“明天肯定走不了了,在這裡呆一天吧。”
多虧當初救了顧長生。果然日行一善,必有好報。超值。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子釋自嘲的笑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
誰知長生頭也不抬,接了一句:““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你看,不是恰好有我在。”
嚇!進步神速啊這小子。
“顧長生,你這是諷刺我呢還是安慰我?”子釋歪著腦袋,想瞪他,沒繃住,自己先樂了。
長生沒啥表情,伸出兩隻胳膊,把他抱起來放到草鋪上。轉身倒騰之前提進來的柳條筐,居然拿出一口鐵鍋,幾個破碗,半袋子糙米。
子釋看著他,讚歎不已。
長生拎著半袋米和那口鍋,剛要抬腿,又停住,對子釋道:““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李公子就等著用餐吧。”一路咧著嘴出去了。
子釋回過味兒來,衝廚房方向惡狠狠嚷了一嗓子:“還請顧公子別忘了從自個兒身上拉一塊肋條肉燉了,好教我實至名歸。”哼兩聲,忍不住嘿嘿笑了半天。
一時飯熟,搖醒子周和子歸,四個人吃了這些日子以來,最香甜的一頓飯。
路過繚城,四人的裝備得到了較大改善。
原來繚城太守姜鍾義和守備石原聽到彤城被圍的訊息,第一時間捲了細軟,攜了家眷,棄城逃跑了。滿城人自是紛紛效仿,爭先恐後飛速逃離,倒比彤城附近的百姓走得還要早還要快。
子釋四人本就落在逃亡人群后邊,動身既晚,行走且慢,一路上經過了十幾個空落落靜悄悄的村莊。幾乎所有人都棄家逃難去了,偶有無法遠走的老弱病殘留守。也有一些只是躲到了附近的山林之中,時不時出來探看一番。聽說西戎大軍去了東邊,又陸陸續續迴轉。雖然子釋明白告誡他們,敵人隨時可能再次光臨,還是有很多人決定歸家觀望。
繚城反倒是真正徹底空城一座。走在街上,人跡全無。許多人家店鋪敞著大門,一片凌亂,可以想見當日如何狼狽匆忙。
城東走到城西,四個人全身上下煥然一新。按照子釋吩咐,挑了最樸素最結實的衣裳,鞋子卻選了上好的革履。除了身上穿的,還往包袱裡裝了幾件。長生給自己尋了一副犀角弓箭,一把連鞘彎刀。子周拿了一把劍,有些沉,還舞得動。正高興,就聽大哥道:“放回去吧。”
“為什麼?”
“無力自保而持戈矛,其結果只能是授人以柄。你拿它有什麼用?背它不如替我背這玩意兒。”說著,把一路帶著的那口小鐵鍋扣到子周頭上。
女孩兒到底愛美,看見綢緞莊裡五彩絲緞拉扯得到處都是,忍不住撿起來往身上比劃,卻招來子週一頓數落:“這些東西本非無主之物,咱們不問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