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怕醫院白色的光就像害怕自己站在曠野上遭遇煞白的閃電一般。他跑到9樓尋找那個有月光的地方。可是天都亮了。
六點就要到機場。他看了看手錶,四點五十分。
他又跑上11樓琴房,寫下幾個字然後背好樂器和放在琴房的演出服去了7樓。
714,她的琴房。
他把寫了字的紙塞進門裡,然後使勁地拍門。不間斷地使勁拍打。整個7樓回字型行走廊回聲疊回聲,發出不安的振動。
五點以前學校還沒有清潔工也沒有電梯。他揹著琴提著裝有演出服的厚重行李下到一樓的時候,覺得頭暈目眩。一夜沒睡,抽了一包煙。他暗自祈禱胃病不要發作。希望清潔工快點來,開啟門。他急著坐車去機場。在機場他可以買一杯咖啡,這樣可以緩解他暫時的虛弱。
在這所學校三年了。以前那條通往浴室鋪滿小石子的路已經變成了濃蔭如蓋的柏油地面。很多故事也正隨著這些事物的變遷開始消失。從記憶裡消失,從人海中消失,從忙碌不暇的生活縫隙間消失。對於這條小路,他唯一還保有新鮮質地的記憶是有一次在這條路上撿到的一張卡片。卡片上寫著白朗寧夫人的名言。征服愛如果費事,征服怨,那就更難。
他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分不清自己面對她的時候需要更多的是用怨來減弱愛,還是用愛來削弱怨。有時候,人的判斷能力實在是太有限。無法準確判斷自我對他人內心產生出來的愛恨比例。如果認定那是恨,很有可能窮盡一生也無法逃離愛的糾結。相反地,怨恨,只是盲目抱定愛這種情感後的自食其果。所以白郎寧夫人還有一句話。怨是,愛不算,還得加上一個怨。
那個怨,但願不是怨自我在判斷情感當下的愚鈍。
他想起第一次吻她。當他的唇貼上去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渴極了,需要不斷喝水一樣無法間斷舌尖帶來的快感。吻她的時候,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放肆,並且他眼睜睜的看著這種放肆變成一頭野獸,一口吃掉他的理智。頓時,就瘋狂起來。
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放肆過。他那禮貌謙卑的對答和訓練有素的行為像舊城裡高聳的煙囪,作為城市歷史的標記在沒有定點爆破之前穩實穆然。倒塌的瞬間,萬噸塵埃如浪捲起。人世間本來就無恆定的事物。持久的安之若素只是願望,永恆的精神操控更是幻覺。所以,她只是給予了他真實,就俘獲了他。真實的生活,真實的情感。如常的情慾追逐對於他來講,一直以為只是掛在牆上的風景油畫。真情實景到來的時候,往往產生的就是擔憂的遷延顧步,隨即大膽享受。
有一段時間,他幾乎沉醉於夜晚的溫存。每天課程結束後他總想衝回宿舍,抱著她,要她。佛洛依德說過,一個人的利比多是有限的。如果他將利比多用在一個人身上多一些,那對另外一些人或者事物就會少。因此,在他像只雄性牛虻放肆添吸人性的汁液時,他覺得自己不再寂寞。孤單,像是步滿皺紋的老婦人,不再控制他,掌握他。
此後很久,他總是要在她的身上尋找歸宿感,彷彿遠航多年的客船終於尋得了港灣。十三歲以來就開始習練控制情慾的人,突然放棄了一切的修行,似是在窈然的生命隧道中發現了明亮的通道,足以放下一切,追隨前至。她成了他生命裡的一束光,可以照亮遺憾與無味的角落,帶來新生的憧憬和迷幻般的眷戀。
最終,當他跟著那道光走到頭的時候,竟然發現原來光的另一面依然是無比冷清而孤寂的世界。她開始令他不安,心慌,前瞻後顧,直到徹底地喪一口氣,回過頭走回原來的天地。三年的時光,他像是從深海游來,浮出海面得到了陽光的滋潤又被一陣巨浪捲回了幽暗海底孤獨擺尾的魚。孤獨,像是與生俱來的面板,緊緊貼上著血肉。
折返(2)
六點鐘,他拿著咖啡換了機票。過安檢,走到登機艙口,一口喝下。他猜想此時她一定躺在他熟悉的那個被窩裡酣睡,嘴角彎出似笑非笑的曲線。在難捨和放下的十字路口,他默默地和她話別。與她一程,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
。。
盧爾(Loure)
法國民間舞曲。舞步慢速,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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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換(1)
舞臺,燈光。又亮起。
身後樂隊穿著黑壓壓的燕尾服。每一個盯著譜子不用靈魂演奏只是賺點鈔票的人,無動於衷。老人、中年人、幼童,在一個長音的空白後集體醒來,發出乾燥的掌聲。如同夏季裡不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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