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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豆兒,人挺和善,海蕖覺得他有點象原來的門房兒卓二媽。西房三間住著小學教員魏老師一家五口,魏師母一看就屬於賢妻良母型的,他們有三個孩子,魏師母專職拉扯孩子、照顧丈夫,稍帶著給別人縫縫洗洗。日子過得緊隨緊點兒,可是一家子熱熱鬧鬧和和美美,魏師母總能把簡單的棒茬兒粥、貼餅子做的香味四溢,魏老師總能讓孩子們書聲琅琅,笑聲朗朗,這家人家也是這個大雜院兒的快樂,他讓海蕖想起了舅舅一家。二老爺一家租住的是兩間北房、兩間東房,二老爺和新二太太住北屋裡間,屋裡只有一鋪火炕,一張方桌;海蕖住外間,一張鋪板,一張小書桌,一個簡易的臉盆架;東房外間做了廚房,小腳姥姥帶著海林住裡間,裡間兒也只有兩張鋪板和一張接手桌。院子裡沒有花草,屋子裡沒有躺椅條案,床上沒有錦衾玉枕,飯桌上沒有了四菜一湯;當然也就沒有了晨昏定省。二老爺已經不再是那個提籠架鳥、唱戲玩兒票的皇親貴胄、不是那個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二老爺了,他得為一家人的柴米油鹽去上班,得為兩杆煙槍去找銀子,他得早早的起來,早早的出去,往往是海蕖還沒起來他已經出來洗臉或者已經走了。
他們是天快黑的時候到的這個“家”的,黃昏的炊煙籠罩著整個城市也籠罩著這所小院,沒有接風酒,也沒有探視的客人,只有二老爺訕訕的嘿嘿笑和新二太太不住嘴的埋怨。海林一言不發,只把簡單的行李歸位,小腳姥姥進門就下了廚房,她得給大家做一頓像樣的飯菜,這是她的工作,海蕖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能幹什麼,只是木呆呆的站著或坐著,看著眼前這陌生的一切、簡陋的一切、不可思議的一切……海蕖想這該是個夢吧,她想起了臨離開北京前的那個晚上在白四老爺家做的那個夢,可那夢裡還有希望,有奶奶、有嬤嬤、還有北海、莫愁湖、溫泉中學,還有瑞表哥……然而這個夢裡卻什麼都沒有了,這不是夢,如果是夢,從今往後她也只能生活在這個夢裡了。
小腳姥姥做了一鍋地道的北京倭瓜片兒湯,這是他們離開北京後吃的第一頓正二八經的飯,吃完飯海蕖就覺得頭昏昏沉沉的,草草的洗了臉和腳就倒頭睡去了,這幾天的旅程讓這個十三歲的孩子太累了,身心都累,眼前不管這個家何等簡陋、何等陌生,何等不成其為家,可起碼沒有驚恐和擁擠了,沒有刺刀和打罵了,這一覺海蕖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陽老高。
在這裡沒有人管她的作息起居,可也幾乎沒有人理會她在做什麼了。
在這個被日本人命名的偽滿小朝廷裡,都是死心塌跟著溥儀做了二十多年復國夢的保皇派,等到溥儀的皇帝夢第二次破滅,屈就“執政”以來,他們也就識時務者為俊傑,做了這個傀儡“執政”的官兒,燕二老爺雖夠不上品級,沒資格做官兒,可介於溥儀的滿洲國府正是用人之際,二老爺又攀上了“皇室宗親”“宮內大臣”寶熙——寶二爺這門高親,憑著旗人的這點兒關係,終於在這兒混到一個事由兒——做了一名庶務員,一名微兒又末的庶務員,一個只管發個紙墨筆硯、只能掙得一家老小柴米油鹽錢的小小庶務。儘管如此之不足掛齒,如此之微不足道,但是對於二老爺燕盛浮來說可實在是十分的了不得了,他在人間度過的這四十七個春秋裡,這可是頭一回,頭一回自己掙銀子,頭一回靠自己的勞動養家餬口,全家人對二老爺刮目相看,二老爺更對自己十二分滿意,不僅僅是滿意,還有著幾分自豪。至於這個“滿洲國”是怎麼回事、又和中華民族有什麼關係,既是本人管不了的事,也就沒必要去管,反正走這條道兒的又不是我一個人兒,既然那麼多的人走這條道兒,就說明這是一條能走的道兒,更何況第二條道兒上哪兒找去呀?
燕二老爺這大半輩子經歷了大清、看到了民國,現在又到了“滿洲國”,從皇親貴胄的公子哥兒到一貧如洗的貧民,沒為自己的家做過一丁點兒貢獻,他除了嘆氣就是聽天由命、得樂且樂。現在做了個小職員兒也無所謂好賴,能再努努力高升一個臺階?能再動動腦子多掙幾個?二老爺沒想過,他自知自己不是當科長的料,哪怕就是個二等科員兒呢,他也勝任不了。這不,就發發紙筆硯墨、記記那本流水賬還常常出錯,他真不理解真龍天子是怎麼當得,日理萬機?那還有什麼樂子?天賜良機給他這麼個機會就行了,老天爺還餓不死瞎家雀呢!再說鑽營某事那多費勁呢,他嫌麻煩。
好在海林也很快就找到了事兒,這天二老爺回家十分高興,一進門就大聲嚷嚷:
“海林,執政府要招護、護軍,護軍就、就是御、御林軍。”二老爺幾乎要喊“吧嗒嘟兒”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