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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就得接著唱,一唱再唱,常常唱到喉嚨腫痛,發不出聲音為止。常有這種情況,守在一邊的破茶壺和大煙鬼,搶著遞過來早已泡好的涼茶,要香妹子潤潤嗓子。有一天,他們不知從哪弄來永定的“萬應茶”泡了,搶著遞到羅翠香的嘴邊。萬應茶是清朝嘉慶年間,永定縣一名盧姓客家老中醫用三十多種地道中藥材秘製而成,對胃腸積熱引起的種種不適有特殊療效。羅翠香明知治不了嗓子腫痛,還是感激地朝倆貨投之一笑,也不嫌他們滑溜溜的手和那異味了,接過萬應茶一飲而盡。
夏天搖晃著多汗的身子步履飛快,轉眼八月十五到了。中秋那天晚上,四縱隊和當地蘇維埃政府聯歡,宣傳隊自然要演出助興。恰好軍部派工作組來四縱隊宣講紅四軍第七次黨代會精神,帶隊的長官正是特派員柳達夫。宣傳隊大名鼎鼎的香妹子出場,剛在土臺上站定,部隊和蘇維埃幹部還有老鄉,包括柳達夫就瘋了似的拍起巴掌來。巴掌那東西其實是種語言,人越多拍得越響,越響氣勢和心情就愈發地出來了。那天晚上部隊過節會餐,殺了豬,還燉了一些番鴨湯,受到款待的柳達夫高興,喝了些往日很不以為然的客家米酒——以往,他總拿“伏特加”和客家米酒相比較,看不起那甜膩膩的米酒。中秋節到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紅四軍第七次黨代會後,他的意氣風發,就連羅翠香都看在了眼裡。會餐後看演出時,柳達夫已有微醺之意。他一邊矜持地鼓掌——在別人那叫“拍巴掌”,而在柳達夫同志則是“鼓掌”——他一邊深情而得意地瞄準臺上的羅翠香同志,聽到身邊那些閩西口音極重的“香妹子”的呼喚聲,毫不掩飾地直皺眉頭。是他把一個純真的鄉女從宗教的泥淖中拖出,使她成為一名赤色的紅軍宣傳兵,完成了從瑪麗亞到羅翠香同志的蛻變,她怎麼成了“香妹子”呢?聽上去就像煙花名伶的藝名嘛,簡直不成體統。柳達夫用力撐住眼角,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土臺子上面的究竟是羅翠香同志還是什麼“香妹子”,他覺得自己有些認不出來了。是啊,如果自己不替她把定,羅翠香同志演變為別人的什麼“妹子”,也還說不定呢。
正當柳達夫錯落的思緒在酒鄉纏繞時,土臺上的羅翠香同志唱了起來。
八月十五過中秋,
阿哥送餅老妹收。
月餅心中七個字:
千秋萬代情莫丟。
拍巴掌!使勁地拍巴掌!四縱隊計程車兵弟兄和老鄉們真的像瘋了。香妹子嘴裡吐出來的月餅無形之大,雖然僅有七個字,卻足以令晚會現場的萬人分享,食之不盡啊。
柳達夫這次沒有鼓掌,相反,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是特派員,得有特殊的做派,不能和那些粗俗的紅色士兵和剛剛具有革命意識的赤貧農民一般見識。紅四軍還在江西時,他就對當地鄉間小唱中“情哥哥”、“情妹妹”這一套厭煩不已。他原以為羅翠香同志早已脫胎換骨赤化透了,沒想到她還是這老一套,真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看來布林什維克式的赤化該有多麼艱難,就連從上帝身邊拖回來的一個小女子,都改造得如此艱難。紅四軍真是赤旗獨樹,難之又難。柳達夫沒去過國內其他幾支武裝割據的紅軍隊伍,他猜那幾處絕不會像*紅四軍這樣難纏難鬥,紅四軍第七次黨代會開過了,結論由新前委書記陳毅同志做出了,可問題並沒有真正解決……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十六 教你一支歌(4)
羅翠香同志的歌聲在拍巴掌聲中又響起來了。這回,她唱的什麼,柳達夫並沒留意,他甚至沒注意她到底唱了幾首。直到四縱隊隊伍中有人跳起來,大喊大叫,才拽回了柳達夫的遊魂。
“歡迎香妹子再唱個《生愛郎來死愛郎》好不好?”
那個聲嘶力竭、有些站立不穩的是手槍連連副丁泗流——那個流氓軍官!他的提議引來了暴風驟雨般的拍巴掌聲和吼叫聲,一萬張嗓子的努力想要換來一張歌喉。
“好!唱《生愛郎來死愛郎》……”
羅翠香聲帶已開,亦早有思想準備,她早已不再忸怩。
生愛郎來死愛郎,
唔怕家中八大王。
砍掉頭顱還有頸,
挖掉心肝還有腸。
拍巴掌的人都狂了,傻了。
柳達夫卻氣呼呼地站起來,拂袖而去。
宣傳隊的駐地經常挨著手槍連,這給丁泗流提供了絕好的機會,他有事沒事就跑到宣傳隊來找羅翠香。他說他頂喜歡聽羅翠香唱閩西山歌,尤其那首“生愛郎來死愛郎”,最對他的胃口。羅翠香見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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