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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家裡的娃兒背篼裡搜到的。那天運氣真好,在那個閒擱在屋角里的背篼中,他從小孩尿布團裡一下就翻出了兩支。他留下了這支有槍套揹帶和彈盒的,另一支光槍,立即就同別人換了一百發子彈和一套有帽徽領章的新軍裝。這神氣的寶貝槍,贏得了多少人的羨慕啊!不管走到哪裡,有它在腰間,黃成就實實在在地高人一等。然而,這兇器自身的安全問題,也象一面實實在在的枷鎖,從此便把他套上了。
至於心愛的手雷,雖不過是枚塞滿了梯恩梯烈性炸藥的廢“82”炮彈殼,但它極可靠:一個拉火環上三根拉火繩,每根繩上都有火帽導火索和雷管,是黃成自己去親手做的,唯求在萬一跑不脫了時,能安全地拉響自盡,以免象有些人那樣,被俘後被割鼻割耳捱打遊街犧牲得過於壯烈。
他鋪好毯子,用幾件衣裳包好兩件寶貝,墊在毯子下當枕頭,終於又有個可安身的窩了!解下纏了幾天的槍彈帶、手榴彈袋、挎包和水壺等傢什,脫掉又臭又髒的長衣長褲,身子輕快得象蛻了層厚重討厭的皮,他立即幸福地躺下,轉眼便睡著了。
晚飯是小型慶功宴,在倉外曬壩上,炊事員抬來了蔥爆肉和高糧酒,高興地大喊:“吃嘎嘎(肉)了!”倉內卻死寂。他們進門一看,受犒勞的功臣們全睡得象死屍,試圖拉起幾個來帶頭,卻捱了睡夢中忿懣的拳腳。大盤的肉,成壇的酒,只好又抬回去了。
彷彿才睡了一會兒,又好象在另一個世界裡,黃成突然聽到了一聲尖叫:
“啊—!”
他迷糊不安地同大家一道聞聲而起,不由自主地和身邊的人一塊兒恐怖地咆哮:
“嗚啊——!”
第三聲,則是全倉人雷鳴般的嗥叫了:“嗚啊——!” 聲音是那麼本能地無奈淒涼而恐慌,負重極了。
黃成毛骨悚然地哀嚎時,覺得自己是在做手雷的那個工兵房裡,那堆半人高的梯恩梯就要炸了,導火索在空中迸射著火花,人們已向門外狂奔,有人被撞倒在地,自己距炸藥包僅大約兩公
尺!
跑出倉門十多米,黃成猛然發現,這不是糧倉大院麼!同倉的外縣戰士,也跑出來了不少,大家驚懼地向四面觀望,不知來偷襲的“聯匪”在何方。靜靜的夏夜,滿天繁星閃爍,糧倉房簷下昏黃的電燈,譏諷地看著這些對聯派自作多情的人。其它那些住有隊伍的倉房毫無動靜,連哨兵們都懶得過來看一眼。
人們面面相覷。有人猛然醒悟歡呼:“是驚營,日他家媽喲!”
“退子彈!”“退子彈!”不少人喊。
黃成對自己驚疑不已:什麼時候開啟的枕頭?現在居然是右手提手槍,左手提彈帶,身上僅一條短褲。赤足踩在已退熱變涼了的三合土曬壩上,舒服極了,使人直覺得生命的可愛,真高興是場虛驚啊。
剛才,好些人開了槍,居然無一傷亡,可能是朝天放槍壯膽,那就是黃成看見的“導火索火花”。
據說,敗軍之中才會出現驚營。頭兩天這一仗,紅派雖然獲勝,但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僅黃成所屬的這個連隊,就傷了五個死了十三,另有五人下落不明,最令人沮喪的是,連可敬的連長都在失蹤人員之中。前天黃昏,副連長和指導員陣亡之後,連長見左鄰高地上某市一個裝備較好的加強連已作鳥獸散,滿山遍野地往陣地後山下的大路上跑,大路是納溪通往瀘州的古驛道,他便決定本連立即撤退。當時槍炮聲連天,他在陣地上跑來跑去地揮手厲聲高叫,怕已傷亡慘重的部下聽不見,一發高射機槍彈擦著了他揮舞左輪手槍的右手,那時聯派的手榴彈已扔進了這方的戰壕,誰已顧不上去給他包紮,更沒心思去幫他尋飛落的手槍了,任他自己去蹲在草叢裡摸索。昨天下午,大家回陣地打掃戰場時,沒見他屍體,人和槍俱不知去向。
剛才,營部通訊員許三娃來傳達緊急命令,叫二排長臨時代理連長,立即帶人出城搜山,因有人報告在連長失蹤的那個荒山上出現了閃光,不知是有敵情在打訊號,還是萬一與失蹤的連長或其他人有關?那片地方地形複雜灌木叢多,說不定還有不明戰況的人躲在裡面,無論如何,必須儘快派人去看看才好。
許三娃在滿屋的地鋪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二排長,二排長睡得象死豬,輕搖輕喚,二排長不醒,使勁一推,二排長怪叫一聲驚慌坐起,於是引發了大家在睡夢中的長嚎和逃亡。
營部叫二排長臨時噹噹連長,實在也是個無奈的事。
他是磺廠老工人,據傳聞,家中已五代貧農,那是頭些年選縣勞模時,極愛賢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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