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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的夜色真叫人心生恐懼。我們站在大門邊的路上,低聲交談,幾乎在耳語。“那輛車說不定就在牆後面,停在池塘邊,那裡沒人。”可是那裡黑得太嚇人了,我們不敢再走過去,只能站在這裡,小聲說話,等著有人經過這條小徑。終於,有個人經過我們身邊,向著池塘走去。
我們跟在他後面,爬上了陡峭的坡,黑色斑駁的牆看上去很可怕,池水紋絲不動,對映出街燈的光,遠處的對岸還有房屋。在我們身後,可以清楚地聽到女人或小孩的聲音,這讓我們的膽子大了些,就加緊了腳步直到轉彎。城裡的燈光照不到這麼遠,這裡簡直伸手不見五指。前面還能聽到叫喊聲和男人們的談話聲。
“我們回去吧!反正什麼也幹不了。”我們按原路慢跑回去了。
重重的腳步聲在門拱下發出迴音。路邊有緊緊挨著生長的濃密冷杉。看不見墳墓與十字架。一切都是廢墟。陳舊的白色教堂的鐘樓在黑暗中顯得特別清楚,鐘樓頂上閃著一點一點微弱的光。幾棵藍色的冷杉挺拔高聳在一小塊有著金色圓頂的白色地下室周圍。我們當時究竟想過去幹嗎呢?
據說斯大林要去新聖女修道院墳場為他妻子阿利盧耶娃掃墓。她們看到的極有可能就是他。
1933年10月20日
爸爸有個好朋友名叫彼得?伊萬諾維奇'尼娜父親的好友兼前任同事,管理尼娜家合作企業的資金'。我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坐在出納桌上。後來他因隱藏自己的真實姓名而被流放到了北方。在那裡過了六年,和爸爸差不多同一時間回來。兩年前的某個春日,他來到我們家裡。是我開的門,他脫下外套時好像很不好意思——或者更可能是尷尬,然後把一副灰色手套作為禮物硬塞到我手裡,“來,拿著,會有用的。”
我接過手套謝了謝他。我一邊輕蔑地瞥了一眼手套,一邊心裡在想:“他是瘋了還是什麼?”那是一副既普通又便宜的手套,手指對我來說還太長了。因為覺得討厭,我就把它們塞進了抽屜最裡面的角落裡,還把其他東西堆在了上面。
這件事我記了很久。儘量不去想他,每次想到他就覺得不舒服。真該把那段奇怪的插曲拋之腦後:在其他任何方面彼得都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人。他說話很慢,總是拖長了音,好像唱歌似的。他的臉顯得平靜又和善,甚至有點兒遲鈍。
1933年10月30日
今天本來不上課的……盼今天已經盼了整整五天了,然而……生活有時候真是糟糕。今天對我來說已經全毀了。9點我得到學校,喀秋莎十分鐘後來,然後我們就一起去。人活著真慘,總有這麼多的矛盾。沒有真理,沒有公正,到處都是謊言和欺騙。甚至連真理裡面也存在謊言,一切都有謊言的影子,而且會永遠這樣下去。永遠看不到有這樣的時候:世上人人平等,沒人有權強迫或羞辱其他人,強者不奴役別人,弱者不再沒有權益。
生活是場戰爭。戰爭裡,強者永勝,還被吹捧上了天,弱者則在他的腳下卑躬屈膝,搖尾乞憐。女人又是什麼?女人就像一條想要和主人平起平坐、卻達不到目標的一條狗。女性解放運動又是什麼?那是海市蜃樓,一場幻覺罷了。
與劃出這段話的內務人民委員會的工作人員所相信的恰恰相反,尼娜並不認為女性低人一等——顯然這裡運用了諷刺手法。
1933年11月8日
如果沒有休息過我一定比現在好得多。如果一直關在籠子裡也罷了,偏偏他們把我放了出來,讓我伸展了翅膀,呼吸了新鮮的空氣,接著又把我關回去。想到今年年初我對學校的看法就覺得奇怪可笑,那個時候學習好容易,也很有意思。我有許多的計劃和希望——想想兩個月前自己有多天真。現在呢?現在我又變成什麼樣了?沒力氣好好學習,但不學習又不是個辦法。
去年那樣的沮喪如今又來了,不知為什麼,這次覺得輕鬆點兒了。我不再一連幾天悶聲不響,為傷痛而退縮,有時候我甚至花好多時間告訴媽媽和爸爸學校裡的事,還對著他們詛咒我的整個的生活。老天,活著真可怕!要是學校被燒掉,我們被送回家來我才高興呢,真的。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欠了好多作業,還在繼續欠著。怎麼才能改變這可怕的生活呢?這樣的生活常常讓我渴望那些逝去的好日子,那段時間不需要學習,整天隨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今年十月的假日過得有點兒奇怪。10月6日,莉莉婭和我去了梅里劇院看《柳博芙?亞羅瓦婭》'康斯坦丁?特列尼奧夫(1876-1945年)1926年的戲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