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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家越來越多了,有拿來掛在灶王爺邊上辟邪的,有買去掛在門神邊上鎮鬼的,還有娶媳婦的人家,迎花轎時讓新郎拈弓搭箭,說要崩崩煞神的。
望著每日忙不完的活計,和花不完的銅錢銀兩,阿大媳婦那哭得紅腫的眼睛,也彷彿多了一絲神采;扳指那整日哭喪著的小臉,也彷彿多了一點生氣。
水昌伯卻顯得並不怎麼高興,甚至似乎還有些惶恐: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那弓是聶五做的,我只做了箭……”
他整日反反覆覆地嘮叨著,對著鋪裡鋪外、擠得滿滿騰騰的主顧們。可是,沒有人聽他的,人家只要弓,只要他做的弓。
後來,他終於不再嘮叨了。
阿大斷七那天,阿大媳婦扯著扳指跪在公公面前,當著滿堂吃豆腐飯的遠親近鄰們:
“阿爺,儂行行好,把儂手藝傳把儂孫孫好勿?”
扳指的兩腮還掛著眼淚,人卻跪得筆直:跟爺學手藝,他一直想的,求了好多次了,爺肯,阿孃不肯。
可這一回,直到散席,爺一直就這麼不聲不響地坐著,沒說肯,也沒說不肯。
當巡撫大人親書的《金雞嶺大捷碑》,在金雞嶺寶塔邊高高豎起的那一天,城裡府學的老爺們前呼後擁地領著一班從人,吹吹打打地來到續竹巷,春風滿面地給那塊破舊的老招牌披紅掛綵,好一番折騰熱鬧。
“斷竹……續竹……飛土……逐肉……”
夕陽下的石板路上,扳指穿著一身孝,擠在那些捧著飯碗看熱鬧的鄉鄰中間,一面好奇地望著那些爬在梯子上、正忙碌著給自家鋪子那塊斑駁的老招牌重刷金漆的府學老爺從人們,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隨口哼著那支不知聽爺爺哼了多少遍的老調兒。
水昌伯還是那樣呆呆地站在鋪子前,呆呆地望著自家招牌上,那即將被新漆補上的幾個彈孔。
招牌底下,府學老爺們自顧自地議論著,感慨著,談笑著,渾不去理會就站在自己身邊、那繫著犢鼻裙的老鋪主人,彷彿這鋪子是誰的,這鋪子主人究竟如何,統統於他們毫不相干一樣。
………【(五)】………
“這鬼天,怕又要下雨了罷!”
小孫篾匠漠然地望了望陰沉沉的天,和晌午後顯得有些空曠、有些冷落的石板路,輕輕搖了搖頭。wWw.23uS.coM
鋪子裡冷冷清清的,只有他自己。
自打城隍廟裡換了城隍,王家老鋪的招牌上了新漆,原本熱鬧的孫家蔑坊就一直這樣冷清著,冷清得連門外的幌子都懶得多飄一會兒,冷清得兩個小徒弟隔三差五就找由頭回鄉下家裡去,連拿不拿的著月規銅鈿都似乎不怎麼在乎了。
小孫篾匠自己倒還是和往常一樣地勤快,有生意沒生意,手裡總放不下篾匠活計。
雖說是這樣罷,可天氣不好、徒弟不在的時候,他也免不了望望天,望望地,望望巷口,幽幽地嘆上那麼一口氣:
“唉,儂講,格算啥事體哉?”
鋪外那面懶洋洋的幌子,沒來由地,忽然輕輕掀了一下。
一老,一少,不知何時閃了進來,迎著小孫篾匠愕然的目光:
“格……水昌伯……扳指……儂、儂、儂晌午吃好勿?”
水昌伯似乎比小孫篾匠還要侷促,還要尷尬,他搓著佈滿皺紋的雙手,看幾眼牆上掛的編好的籠屜,又瞥一眼小孫篾匠手裡編了一半的活計,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終於一個字也沒吐出口來。
“格物事,我伲叫伊茶壺窼,熱茶壺放進伊,交關好熱兩個時辰哉……格、水昌伯,儂吃茶勿……”
水昌伯的老臉忽地紅了,彷彿早已飲下小孫篾匠手裡新沏的熱茶。
他一把拽過扳指:
“來,跪下,給孫師父磕頭。”
扳指正好奇地擺弄著地上那個編了一半的茶壺窼,忽聽此言,一下便呆住了。水昌伯不由分說,揪住孫兒的後衣領,按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記。
小孫篾匠呆了一呆,卻終於沒有動,受了這三個頭。
“你……你明白麼?”
“我伲,我伲曉得哉,水昌伯,儂、儂好放心哉。”
水昌伯長吁了一口氣,輕輕撫了撫一臉委屈的孫兒的額頭,點點頭,蹣跚著走向門邊。
天陰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罷?腳下走慣了的石板路,也變得越發滑溜溜溼漉漉的。
水昌伯忽地回過頭來:
“手藝不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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