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部分(第2/4 頁)
量著表兄,微微皺著眉:
“表哥,你近來大好啊,紅頂子都包到耳輪下頭了。”
“別的酸生取笑我也罷了,如何兄弟你也這般淺陋?”王克昌摘下頭巾,露出滿頭散開的短髮:“我漢人祖上都蓄髮不剃,全受全歸,薙髮是大清國才定的章程,滿打滿算,不過二百來年光景——這不都是兄弟你告訴我的?你還說,洋人雖不知聖賢禮數,這短髮洋服,卻甚是便宜,是也不是?”
王利賓沉吟不答,把表兄讓到座上,自己拿起茶壺,給斟了一杯涼茶:
“說說罷,長毛待人如何?聽說他們焚經史、毀佛像,是真是假?”
“毀佛像半點不假,他們信奉什麼皇上帝,說佛像是邪神,一概要砸的;焚經史倒不見得,我跟的長官土師總統埌天豫陳大人便對讀書人很客氣,你在街上看見那位,便是總理蘇福省民務逢天安劉大人(1),更是最喜聽先生們講古說史的,雖則自己大字都不識幾個。”
“蘇福省?”王利賓奇道。
“忘了跟你說了,天國把蘇、松、常、鎮四郡(2)叫做蘇福省,這蘇州城便是這蘇福省的省城了。”王克昌笑著抿了口涼茶:“這幾位大人都是廣西、湖南人,沒讀過什麼書,卻都挺尊重先生的,他們說了,這都是李忠王教他們的,李忠王平素,最喜歡讀書寫字的了。哦,倒是聽說別的隊裡有些識文斷字的大人,像忠王的女婿仁天安蔡大人、巍天豫熊大人(2)幾個都是,不過我新當先生,都還沒見過面呢。聽劉大人說,忠王每每感慨,天國讀書人太少,是平生最大憾事呢。”
“也不能如此說,這大清開國四傑,費英東、和俄裡、額亦都、安費揚古,也多是隻知道廝殺的勇將,可他們知道賞拔像范文程範學士(3)這樣的曠世逸才,終能……”王利賓說著說著,忽覺失態,急忙咳了一聲,就此轉了個話題:“表哥,你當長毛也便當了,何苦又回來害我?”
“我如何會害你?”王克昌苦笑道:“我跟你明說了罷,常熟、福山、江陰,都已易手,這大清朝的兵,眼見得是回不來了。如今李忠王守把這江南諸郡,又是安民,又是減賦的,老百姓也懶得再像上回那般折騰了,給誰當差不是當呢?何況是何桂清、張玉良、龐鍾璐他們自己撇下百姓們不管,又不是我們自己要反,你說,是不是?”
王利賓靜靜地聽著,隨手拿起“寧靜致遠”的扇子,扇了幾下,又彷彿想起什麼似的趕緊合上:
“表哥不用多言了,小弟我是寧當謝枋得,不做張右侯(4)的,來,喝茶,喝茶。”
“裝什麼蒜,不想功名,你給紅頂子們寫那許多勞什字上書作甚!”王克昌心裡暗罵,嘴上卻是另一套說辭:“就算不想求福求祿,禍總還是要避的吧?我跟老弟講,老長毛們都說,這忠王固然禮賢下士,勤政愛民,軍紀森嚴,其他的王爺頭領就不好說了,最近天王下詔,要打上海、嘉興,各路大兵紛紛過境,要是給他們裹了去,挑擔、餵馬,甚至額頭上刺上幾個‘包打江山’之類的字(5),可就斯文掃地了。”
王利賓的手不由地顫了一顫,還未及搭話,就聽得院牆外,一片喧呼嘈雜之聲:
“勿得了哉,林正朝林相公上得香花橋,覓死覓活,大罵長毛哉!”
註釋:
1、劉大人名肇鈞,廣西人,忠王李秀成部將,當時為逢天安總理蘇福省民務,後升忠逢朝將、凜王,天京陷後轉戰東南,1865年在福建戰敗自盡;
2、清代江蘇長江以南有江寧、鎮江、蘇州、松江、常州五府和太倉直隸州,天國改府為郡,除了江寧改為天京外,剩下四郡劃歸蘇福省,但鎮江府城,鎮江、松江兩府若干州縣廳一直在清朝手中;
3、巍天豫為熊萬荃,湖南人,清官宦子弟,為李秀成收養,善於奉迎,曾獻鸚鵡給天王,幼天王至死念念不忘。和錢桂仁、駱國忠等謀叛事洩,僥倖過關,從蘇州改守浙江乍浦,1864年初降於左宗棠,改名建勳;仁天安為忠王女婿蔡元隆,曾多次打敗淮軍和常勝軍的名將,後封會王,1864年初獻海寧降於左宗棠,李鴻章憤其屢敗淮軍,要殺他洩憤,左宗棠竟以愛才不允;
4、清朝開國四傑都是隨努爾哈赤起兵的宿將,范文程本明遼東秀才,努爾哈赤陷遼陽後投之,後官至大學士;
5、謝枋得是宋朝遺民,南宋滅亡後拒絕元朝徵辟;張右侯即張賓,本晉朝士子,天下大亂時自己仗劍投入羯族頭領石勒帳中,成為其倚賴的智囊;
6、太平軍許多部隊有強裹民眾當兵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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