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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大聲自責,一面飛快地把全身捏了個遍,卻哪有錦囊半點蹤影?
“明明帶了的……也罷,反正眼見便要回城,小卑職自去尋了那黃先生,讓他自與殿下講便了。”
對岸稀疏的灌木林裡,黃畹和容閎一面擰著溼漉漉的衣服,一面神情緊張地望著對岸如林的旌旗,見旌旗飄遠,漸無蹤跡,這才不約而同長出一口氣。
“對了紫詮,你在蘇州城呆了這麼久,只怕大清官府放不過你,我看王利賓、黃畹這兩個名字都不能用了。”
“嗯,姓王倒無妨,天下姓王的何止百萬,”黃畹點頭沉吟著:“我就改名叫王韜,如何?”
“王韜……六韜三略的韜?”
“達萌兄取笑了,”黃畹,不,王韜嘴角浮起一絲神秘的笑意:“韜光養晦的韜不還是這個字麼?”
註釋:
1、忠殿:天國王爵統下將士稱“某殿管下”,忠殿就是忠王部下;
2、當時駐守某地的太平軍把從外地經過並且強行徵集物資和抓兵的友軍稱為“野長毛”,雙方經常發生械鬥;
3、當時永昌徐氏勾結江南省文將帥李文炳及駱國忠、錢桂仁等謀趁忠王在上海督戰在新年發動叛亂,但情報為忠王掌握,遂以“度歲”為藉口突然在年前返回,迅速調離錢桂仁等,並搶先平息了叛亂,逮捕徐少蘧,處死李文炳等;
4、忠佑朝將:忠王女婿黃金愛當時封忠佑朝將。
………【(三十九)】………
按照皇曆本上的節氣,新年一過便立春,也便算進了春天了。WEnXUeMi。CoM可上元都過了,這上海城的風還是冷颼颼的直扎的骨頭,彷彿跟剛過去的那個冬天沒甚兩樣。
是啊,新年了,但一切彷彿都沒什麼兩樣。東西依然很貴,洋人和兵勇依然很多,城外的長毛雖說不怎麼出隊,卻依然絲毫沒有撤退的意思。
要說變化還是有些的,比如城中最大的父母官——江蘇巡撫——不知不覺間換了人,那個一口皖北侉話的客居道臺李鴻章居然反客為主,參倒了原先的薛撫臺,變成如假保換的李中丞(1),他帶來的那些原本穿得像叫化子一般的淮軍,如今也一個個衣著光鮮,腆胸疊肚地整天在城內城外顯擺。如今他們可闊了,二兩銀子一瓶的洋酒喝起來眉頭也不皺,一個小小哨官也敢擺一層樓面的花酒,就連夥勇(2)的手腕上戴著五、六個金釧也絕非奇事,給兵營送柴的狗子就曾親眼看見,那些開字營的兵卒耍牌九押寶,金釧金鐲壘得跟寶塔一般。
“伊拉港,格都是賊贓,伊拉剿賊搶把來的!”
“哈港!剿賊?伊拉比賊還兇!阿拉弟媳婦住烏泥涇,長毛來沒啥,開字營來伊觸黴頭哉,戒指耳環扯光哉,要勿是阿拉阿弟回得早,衣裳也扒光哉!”
“勿要港勿要港呢,縣官勿如現管,伊拉老闆當撫臺,阿拉廂惹勿起躲得起伊……”
程學啟騎著匹肚大膘肥的花馬,板著張黑臉,瞪著雙環眼,對這些閒話聽見也跟沒聽見一樣:兔子不吃窩邊草,老程好歹沒搶過這縣城裡的人家,你們憑什麼齜牙?不搶?不搶爺們玩命圖什麼!
他忽然翻身跳下馬,臉上那副後孃表情也立馬換作憨厚的笑容,雙手忙不迭地撣著綢面狐皮大氅上看也看不見的灰塵。
面前的大門車馬輻輳,客往人來,熱鬧得彷彿租界上那些新開的洋行,卻不是李撫臺的巡撫行署是哪裡?
“我說方忠,你能不能給我長點臉,坐坐,”李鴻章一面拉程學啟坐下,一面苦笑地看著他那身綢面狐皮大氅,這大氅光鮮華美,卻頗有些小,裹在程學啟魁梧的身軀上,顯得說不出的滑稽:“你瞅瞅你瞅瞅,這身狐狸皮別人瞥一眼就知道是哪麼來的,你啊,要擱湘軍老營,‘當兵不許穿便服,將官不許穿軟料’,早把你給扒光了插耳箭遊營了。”
“得了得了大帥,別人知不到我老程還知不到麼?”提到湘軍程學啟彆扭勁兒又上來了:“他們不搶?屁!他們搶得比老程還狠呢,就拿集賢關講罷……”
“好了好了,先別扯這些,你以後搶歸搶,面子活好歹像樣些,我怎麼講也是這一省的父母官了,讓人知道這些,好說不好聽的,”李鴻章急忙攔住話頭,神色也嚴肅起來:“方忠啊,你老實跟我講,這東邊的長毛,比四眼狗怎樣?”
“難,難那!”程學啟也難得地正經起來:“不是我老程長他人志氣,滅自個兒威風,這東邊長毛比四眼狗還難整呢?您道怎講?四眼狗打仗,講究一個‘狠’字,硬殺真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