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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臺和戈登賢臺美意,本藩感激不禁。”慕王緩緩地開口了:“可桂堂不知,我天國當年起兵粵西,非為一人之飽暖,一室之平安,實為滿清妖韃侵我疆土,奴我花人(3),欺凌魚肉,無所不至,我主起兵,實為奉天誅妖,斬邪留正,復中華之疆土,爭上帝之綱常。本藩入營之時,不過九歲,蒙天王、忠王恩養教導,乃有今日,人誰無死?竭節盡命,乃大丈夫之快事,桂臺等俱是西洋達人,見多識廣,諒不以愚見為非乎?”
雷納德胸口猛地一震,一愣之下,竟一時答不出話來,待得再講,卻見慕王一揮手:
“天色已晚,軍務倥傯,本藩便不留客了,區區薄禮,不成敬意,相煩轉奉戈登賢臺,諸君厚德,無以為報,來日惟當竭力疆場,不負所重耳。”
雷納德接過回函,看了看寧王,寧王低著頭,不吭聲,諸王也都低著頭,不吭聲。
他在心裡長嘆了一口氣,取下腰間佩的轉輪手槍,遞給寧王:
“兄臺保重,留個記念罷。”
“諸位王弟,爾等看,本藩適才,所言如何?”
雷納德一行早已走遠,慕王端坐在帥案後,掃視著兩側坐著的諸王們。
諸王一個個低著頭,不吭聲。
慕王略顯得有些窘,但片刻便恢復了常態:
“莫多言了,洋人勸降不成,必來猛攻,城內城外防務,須得更加牢密方可。”
“這麼說,你沒見到忠王,慕王也沒有聽取我們的投降建議?”
常勝軍營帳裡,戈登一面問話,一面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慕王的回禮,一套精緻的女人釧飾。
“是的,事實上慕王將軍甚至沒讓我把話說完。”雷納德雙手一攤,一臉的無奈:“這套純金釧飾是慕王將軍對您贈馬的回禮,他說,爾西洋人最尊婦道,是以特備些許玩物,奉贈戈登賢臺夫人,以表謝意。”說到這裡,他不禁苦笑了一聲:“我也沒來得及告訴他們,您其實是個獨身主義者。”
戈登沉思著,隨手撥了一下釧飾上的金鈴,金鈴錚地發出悅耳的聲響:
“真是令人敬重的敵人。沒時間多想了,我們還要再把明日攻城的準備情況檢查一遍,對付這樣的勁敵,我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註釋:
1、馬憞:英國人,先入洋槍隊,後隨白聚文投太平軍,未幾又攜槍炮逃離蘇州城投降戈登,在常勝軍中效力,不久後在常州城外戰死;
2、僕射:太平天國諸王的貼身侍從稱僕射,角色類似副官,多由少年人擔任;
3、桂臺:太平天國諱諸王名字,西王名蕭朝貴,所以“貴臺”須諱作“桂臺”;
4、花人:太平天國以上帝名“爺火華”,諱此三字,除“中華”可以不諱,其它都以花代,所以華人也就成了花人。
………【(九)】………
平明,蘇州城婁門外。weNxUemi。Com
淒厲的洋號夾雜著鼓角聲和五腔八掉的吆喝聲,在初冬的港汊田野間被寒風吹得四散開
去,一隊隊打著花頭巾的常勝軍,正腳步匆匆地集結、列隊、點名,檢查武器。
“長官,您瞧瞧,那些中國兵,哪有半點軍人的氣質!”
大尉威利的眼光掠過不遠處正擁作一團,爭搶著剛剛分發的欠餉的打青布頭巾的淮勇,輕蔑地撇了撇嘴。
“這些東方人,真是……”少佐克根木隨口應了一聲,隨即正色道:
“威利大尉,作為受僱於中國政府的職業軍官,我們應該時刻提醒自己,保持與自己身份相稱的言行。再說,那些政府軍雖然紀律性差了一些,但程將軍的勇敢還是值得稱許的。”
此刻,這位勇敢值得稱許的程將軍騎了匹花馬,提了柄關刀,正唾沫飛濺、眉飛色舞地對自己那幫鬧哄哄的部下們叫嚷著些什麼。
“程將軍在說什麼?”克根木的華語並不好,側臉問威利道。
“他說,糧臺告罄,所以這次仍然要欠半個月的餉,不過他許諾攻下蘇州城後,可以不受約束地擄掠三天。”威利臉上一臉的譏諷:“雖然這是個很粗魯的鼓動方法,不過不得不承認,這些對於他那些頭腦簡單的部下而言,還是非常有效的。”
“肅靜!”
戈登冷峻的聲音隨著他的馬蹄聲迅速掠過佇列,又很快隨著戰馬馳去。
“噓~”克根木輕輕吁了口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威利:
“那你還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