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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咱們漢人用弩,和他們胡兒使弓,使法上不太一樣罷?”
“可不,叔,胡兒騎射,講究走馬彎弓,邊跑邊射,咱們這弩,卻是要大夥兒齊心,排好陣勢,立穩步法,瞄得真真的,端得平平的,為頭的一聲號令,幾百張上千張弩分成幾隊,輪著班兒齊放,只要練的熟了,您道怎麼著,任他胡兒鐵騎千萬,也叫他來得去不得!”
屋裡忙活著的眾人齊齊叫了聲好,狗剩更是忘情地拍起巴掌來。
老人卻神色如恆,良久,才指了指一邊,小李保正住過的那間廂房:
“這幾日我想自個兒靜靜心,琢磨點事兒,你們別來吵吵。”
接連五日,老人都沒出過那間廂房半步,狗剩放在門口的粥熱了涼,涼了熱,卻連碰也沒被碰過一指頭。
直到第六日清早,老人才慘白著臉色,烏黑著眼圈,佝僂著腰背,精疲力竭地從裡屋走出來,一下癱倒在屋外炕上,筋骨嶙峋的雙手,緊緊捧著一頂帽子,一頂大家從沒見過的帽子。
“師父!師父!”
徒兒們紛紛圍攏了來,關切地問長問短。狗剩扁著嘴,幾乎哭出聲來:
“師父,您老人家不吃不喝折騰這五天,就為了這頂帽子麼?”
老人慘白的臉上浮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傻小子,這可不是普通的帽子,你們瞧,頂有襯,兩耳和腦後有飄,都是羊皮的,又暖和又皮實,這前面的帽簷是氈子的,又遮陽,又擋灰,孩子們端著弩瞄再久,也不會眯了眼睛,誤了打仗的大事,還有……”
鄭九一把搶過帽子,用剩下的一隻獨手反覆把玩著:
“還有,若是嫌熱,前簷、耳護、後飄,都可以翻上去,系在帽頂的袢子上,叔啊,真有您的,這下您可給弟兄們應了大急了呢。”
屋裡的眾人也七嘴八舌地讚歎著:
“師父真行!”
“可不!沒想到啊沒想到,這鄭家鐵錘,李氏飛針,還能派上這般大用場!”
狗剩骨碌著眼珠子,一會兒擺弄擺弄弩,一會兒拈把拈把帽子,忽地冒出一句來:
“師父,您這帽子,該算咱漢家衣冠呢,還是算胡人的衣帽呢?”
屋裡眾人都是一怔,老李裁縫略一思忖,正待回答,鄭九卻伸出獨臂,屈起中指,在狗剩腦門上打了個爆慄:
“渾小子,你自個兒說,該算啥!”
………【(七.尾聲)】………
冬天是寒冷的,對於北地邊城的冬天來說,就更是如此了。(看小說到頂點。。)
但這一年的冬天卻似乎不同,方圓近千里,每一個人,都覺得風也輕了,雪也柔了,難得露出的懶洋洋的陽光,也顯得那樣的溫暖。
胡人走了,被遠遠地趕回了他們當初來的地方。
雖然六千里之遙的官府不過免了這裡一年的賦稅,卻又攤派下不多不少的一堆雜役,雖然各家各戶的米缸並沒有馬上滿起來,錢袋並沒有馬上鼓起來,衣衫也沒有馬上光鮮起來,雖然……
“呵呵,這算什麼呢?胡卒給趕走了,這些,總會一天天好起來罷!”
每一個興高采烈的人都這樣說著。
興高采烈之餘,大夥兒的想法不免多了起來,有想拿出一直藏著掖著捨不得吃的五斗好穀子去釀酒,和街坊們去尋那久違的一醉的;有打算徒步趕到京城,專為向那也許不知道邊城到底在哪兒的年幼皇帝獻上一捧黃土的;還有,打算捐工捐料,把那被胡人一把火燒成白地的文廟和成賢街原樣恢復了的。
“是真的,城裡城外的里長甲長保正們都這樣說呢,而且,”破土屋裡,臉上又多了兩條刀疤,神色卻說不出地愉快的鄭九這樣繪聲繪色地向老李裁縫描述著:“泥瓦木行的師父們都贊成,明兒個祭了天地和魯班爺就開工了。”
“是啊是啊,”狗剩彷彿又長大了好些,話語中卻免不了仍帶了些許稚氣:“還有還有,師父,您老人家不知聽說了沒有,新來的州官老爺,就是當年的高才子呢,聽說他已經動身,用不多久就走馬上任了呢。”
老人混濁的眼神裡閃爍著淚花:
“是麼,是麼,唉,這樣的好訊息,我想鐵錘兄弟,邢都尉,三子,我們家小子,還有埋在黃土裡的孩子們,都想好好聽一聽罷。”
田壟旁邊的黃土堆上,光禿禿的,不見幾莖枯草,但堆上積雪,卻不知何時已被掃得乾乾淨淨,厚厚的紙錢紙灰,簇擁著一塊嶄新的石碑:百義冢。
老人雙手抱住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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