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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責備自己多事。即使不知道泰雅的過去,我們現在不也同樣相處得很好嗎?哪怕知道他的過去,一定能撫平他的傷痛嗎?為什麼一定要深挖他的舊傷(如果有的話)打破生活的寧靜呢?如果為了清創、修痂、換藥而開啟包紮的紗布,露出疼痛的傷口被人看來看去指手畫腳擺弄來擺弄去,多數病人還能接受,因為到底對病情有利。而如果有人嗜好看流血流膿的傷口,僅僅為滿足自己變態的好奇心,全然不顧病人的痛苦,簡直就象窺淫癖一樣讓人噁心。我現在做的不就是這樣的事嗎?
帶著這樣的心情再看那張廣告招貼畫,開始覺得不太象泰雅,泰雅的臉型應該還要長一些,眼睛應該再大一些,上唇沒有那麼翹,額頭的髮際也沒有這麼低。這可能根本不是泰雅而是一個相貌相似的人。我之所以覺得泰雅面熟就是因為這個有些象他的小日本迷惑了我的記憶。至於這個日本廣告模特兒,無論他是過去的青春偶像也好,是普通的廣告模特兒也好,在一個每年有無數青年男女加入演藝界並有無數造星工廠不斷推出新產品而年輕一代國民普遍喜歡高消費和新鮮東西的國家裡,被人遺忘也是很正常的事。我這全是在自尋煩惱。是我自己搞錯啦!
於是我就安心享受現在的幸福生活。
6。神秘花園
泰雅的小屋就象希臘神化中只要休息一下就能恢復體力和魔力的神秘花園。每當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別的醫生疲憊不堪卻徒勞希望靠寒氣保持清醒的時候,我的心早已飛到泰雅灑滿陽光的小屋裡,因而充滿了歡欣和幹勁。我現在幾乎每天都去。泰雅吃得少也睡得少,儘管睡得遲卻總是很早起床,當我到他家時他總是已經起床梳洗過了。連衣服也洗好晾好了。他非常愛乾淨,小小的家雖然顯得殘破卻總是很整潔。沒有熱水器,他會想法用鋁製大臉盆在煤氣灶上燒出足夠的熱水,隔2、3天就在足有6、70年曆史的浴缸裡洗一次澡,換上帶陽光味道的乾淨衣服。所以他身上總有混合著陽光但如同空谷幽蘭一樣芬芳的氣息。
一次我發現他和我一樣都有附近市立圖書館的借書卡,於是我們一起步行走過幾個街區去借書。他借的多半是美容美髮的大型畫冊,而我借我們一起挑中的泰戈爾詩集、房龍論音樂或世界地理小冊子。我們吃過早餐,一起讀美容美髮書,鑽研一陣子,再讀些親切感人的詩句。我們一起捧著書讀的時候,我會著迷搬愣愣地盯著他看,欣賞他秀麗的臉頰,小巧的耳朵,因為隨著眼睛在書頁上掃視而微微顫動的睫毛。有時他轉過臉來對我說句什麼,讓我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或偶爾碰到他纖長的手指,我的心會象通電一樣顫抖。很多次我非常渴望撫摸他柔軟的頭髮,但我慢慢發現他不喜歡別人碰他,只好忍住。
我又發現泰雅還會畫畫。他想出什麼新造型就在鉛畫紙上用鉛筆畫下來。那天我們坐在餐桌邊,他畫圖而我讀希臘風土人情。雖然我手裡拿著書卻常常從書頁上方偷偷看他。他低頭畫畫的樣子非常認真,不知不覺中會做努起嘴唇的動作,當他一個階段快要結束時還會欣慰地舔舔自己的嘴唇,象個可愛的大孩子。
“泰雅,聽這個”我讀道:“‘在酒神節到來時,市民們會選出雅典最最可愛的玫瑰般的15歲少年,為酒神的大殿奉獻鮮花和美酒。’多滑稽啊。”我省略了一句“全身赤裸僅著花環”,害怕暴露我猥瑣的念頭。
泰雅仍然在畫,頭也沒有抬,低聲說:“有什麼滑稽?不是和中國人去廟裡上香一樣嗎?”
“我是說他們會用這樣的詞形容男孩子。”
“那有什麼不可以?”
“這種話形容女孩子還差不多。”
“15歲還是孩子,區別不大啊。”
“不會吧,”我說,腦子裡努力回憶初三時班裡男同學的模樣,想著他們在教室角落裡一本正經地用剃鬚刀在剛長了一層絨毛的唇緣上刮來刮去的樣子,他們在廁所裡扯著粗啞怪異的嗓子唱流行情歌的聲音。“太誇張了,男孩女孩總是分得清的吧?”
“是嗎?”他舔了舔嘴唇,“這個呢?”他舉起剛剛畫好的圖,用手遮住頭髮的部分。
“這……”確實很難說他畫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人物的面部看上去象日本動畫片裡的人物,而畫中能看到的衣服是T恤的圓領。我只好強詞奪理:“這不是日本動畫片裡的人嗎?日本人沒水平,畫的人沒有頭髮衣服就看不出男女。”
“那你就錯了,”泰雅說,“日本人很會鑽研別人的心思,當然是有目的所以才這樣畫的。據說女人,特別是30歲以上的中年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