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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者,曾經大吃大喝目前卻飢餓不堪的窮人,殺過人的罪犯,具有雙重的、可悲的詞義的乞丐,這些就是所有的人。人類的智慧都在那兒,而同時又是獸性的智慧。這兒是靈魂的垃圾堆。他們堆積在一個角落裡,不時地有掃帚來掃一掃,這是大家對警察來搜查的叫法。在聖馬洛,雅克薩得便是這樣的角落。
在這些巢穴裡找不到罪大惡極的犯人,強盜,匪徒,愚昧和貧困的重要產物。如果在那種地方發生了兇殺案,那就是某個粗魯的酒鬼乾的。那兒的偷竊最多也只是扒竊。說他們是社會的嘔吐物,還不如說是社會吐的唾沫。是無業遊民,不是盜匪。可是不應該相信其中有大的差別。過流浪生活的人的最後一步可能犯下滔天大罪。有一次,把網撒在“艾比西埃”,警察捉到了拉斯內爾①。“艾比西埃”在巴黎就如同雅克薩得在聖馬洛一樣。
② 據本書原版本注,在聖彼得港確實有一條庫唐謝街,作者借在這裡用了這個名字。
① 這些詞都指可能遭到殺害的場所。
① “艾比西埃”是巴黎的一家小酒館名,某次拉斯內爾殺人後到這裡來吃喝作樂。但據本書原版本注,拉斯內爾並不是在這家小酒館被捕的,而是在他這次作案的下一年,即1835 年,在博恩(在今法國科多爾省)才被警方逮捕。
這些住所接受任何人。墮落帶來平等。有時候,穿得破破爛爛的老實人也會突然來到這兒。德行和正直,很清楚,也有它們的不尋常的經歷。不應該貿貿然就既不重視盧浮宮②,也不輕視苦役犯監獄。公共的尊敬和普遍的譴責一樣,都需要仔細審查。人們會在這當中發現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妓院裡有天使,肥料堆裡有珍珠。這種可悲而又奇妙的發現並不是不可能的。
雅克薩得與其說是一座房子,還不如說是一個院子,如果說是一個院子,更不如說是一口井。在臨街的那一面,沒有樓房。鑿出一扇矮門的高牆是它的正面。拉起門上的插栓,推開門,就到院子裡了。在院子中央可以看見一個圓洞,四周都是石頭的邊,和地面一樣平。這是一口井。院子小,井大。鋪得坑坑窪窪的石頭路面圍著石井欄。院子是正方形的,三面都蓋著房子。靠街的一面什麼也沒有。但是,面對門的一面和右邊、左邊,都是住人的地方。
如果在黑夜降臨以後,甘願冒一下風險走進這個院子,那就會聽到混雜的呼吸聲。如果月光和星光能夠亮得照得出人們眼前模糊的東西的輪廓,那麼他們就能看到以下的這一切。
院子。井。院子四周,對著門是一個外形像一種正方形馬蹄鐵的廠棚,走廊是敞開的,全被蟲蛀蝕了,小梁托住的天花板,它給一些距離不等的石柱支撐著。院子當中是井,井的周圍,鋪在地上的草荐上,豎直的鞋底,鞋跟磨壞的長統靴的底,鞋子洞裡漏出來的腳趾,許多光著的腳後跟,還有男人的腳,女人的腳,孩子的腳,形成了一圈念珠一樣。這些腳全都入睡了。
人們的眼睛越過這些腳,向半明半暗的廠棚裡面望,會清楚地看出各種人體的外形,迷迷糊糊睡著的腦袋,毫無生氣的伸直的身體,衣衫破爛的男人和女人,是糞肥堆上的亂七八糟的一群,是說不清楚怎樣令人厭惡的躺在地上的人體。這個臥室對所有的人開放。一個星期付兩個蘇①。腳碰到井。暴風雨的夜裡,雨落到這些腳上;冬天的夜裡,雪落到這些身體上。
這些人是什麼人?誰也不認識的人。他們晚上來,早上離開。這些亡靈使得社會等級複雜化了。有些人溜進來過一夜,不付一文錢。大多數人白天沒有吃的。全是罪惡,全是卑劣,全是毒素,全是苦惱。在同一張汙泥的床上,都是同樣的疲憊不堪、昏昏沉沉的睡眠。這些人做的夢結成了友好的鄰居。在這個陰森森的聚會場所,在散發出的腐爛造成的臭氣中,疲勞,虛弱,半醒的醉酒,整日沒有一片面包、沒有一個好念頭地來往行走,緊閉的鉛灰色眼皮,悔恨,貪婪,混雜著垃圾的頭髮,帶著死神目光的臉,也許還有愚昧的嘴的親吻,全攪和在一起翻動著。這些腐爛的人體在這個釀酒桶裡發酵。天數,旅行,昨夜剛到的船隻,出獄,運氣,黑夜,把他們拋在這個睡覺的地方。每天,命運把它揹簍裡的東西全都在這兒倒空。願意進來就進來,能夠睡就睡,敢說話就說話。因為這是一個竊竊私語的場所。人們急著混到人群裡去。他們既然無法在黑暗中消失,便盡力想在睡眠中忘掉自己。他們從死神那兒得到他們能夠得到的東西。他們在每晚都會出現的混亂的痛苦中閉上眼睛。他們是從哪兒來的呢?作為不幸的化身,是從社會來的;作為泡沫,是從海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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