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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裡寂靜無聲,想是人人都睡熟了。他走到大門邊,輕輕一推,門應手而開,竟是沒上得鎖。那輛馬車仍是停在門口,駕車的兩匹馬原本站在那裡打盹,聽見響動便醒了。酈琛見馬背上並無鞍韉,不由得皺了皺眉,拔出匕首來,將一匹馬身上連線車軛的皮帶割斷。這馬揚了揚頭,忽地咴咴叫了一聲。這一聲雖不甚大,靜夜裡聽來卻格外刺耳。酈琛大驚,縱身跳了上去,身子一接觸馬背,登時便是一陣劇痛攻心,眼前發黑。他死死抓住韁繩,好容易等眼前的迷霧散去,便聽到身後開啟門戶之聲,腳步聲急,有人追了出來。
他咬牙穩住身子,回手一匕首刺入了另一匹馬的眼睛。馬嘶悲鳴聲中,酈琛狠狠地向自己身下的馬腹踢了兩腳,那馬便發足向前跑去。
酈琛的眼睛很快被汗水糊住,身體裡的疼痛引發了一陣又一陣的眩暈,幾乎連道路也看不清。每一下顛簸,都像是在他身體裡□了一把刀。他只知道自己決不能被那兩個人追到,咬緊牙關,使足了渾身解數,要把身體牢牢釘在馬背上。初時他覺得這般跑法,自己連十里地也撐不下去,然而他到底騎在馬上,跑過了一個十里,又一個十里……
劇痛很快變成了麻木,唇齒間的鹹腥漸漸有些發苦。酈琛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正向從前慣常行獵的那處樹林跑去。他側耳傾聽,聽不見有追來的聲音,心道:“最好他們在那宅子裡沒有別的馬。這深更半夜的,未必能馬上弄一匹馬來。”片刻間見到那樹林已在眼前,當下催馬向林間跑去。
雨橫風狂
樹葉間透下的陽光落在酈琛臉上,將他照醒,睜開眼來也不知是上午還是下午,一時渾不知身在何處。
他躺在樹下,昨夜的情景漸漸回到腦海中,宛如一場惡夢。酈琛心道:“我不能去想琬兒。我現在決不去回想那些事。”竭力把那些記憶的片斷都推開去。
他又躺了一會兒,四肢一絲力氣也無,動一動便痛得渾身有如針刺。簡直便想永遠這麼躺下去,再不起來。
那馬是不知去向了。他想,從馬上跌下來的時候沒有跌斷脖子,當真是大幸。但是自己在這裡躺了多久了?會不會下一刻便有人追來?
必須起來。
酈琛慢慢翻轉身體,用手臂撐著地下,爬了起來,扶著樹幹向四下一望。這樹林他時常便來打獵,走得極熟,知道自己在樹林的西角,離那溪水不遠,當下一步一步,向溪邊走去。走不出幾十步,身上愈發痛得難當,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一滴滴落在地下。他一時無比痛恨自己這個身體,為甚麼這般不中用?心裡便想:“要是我從前練過武功,就好了。要是我會武功……”
忽地聽見前面草叢輕輕一響,抬眼便見一隻小鹿躥了出來,三蹦兩跳,鑽進旁邊的樹叢裡不見了。酈琛習慣性地便欲去摸弓箭,手指一動,便省悟過來,心道:“我這可不是在打獵。”跟著便聽自己腹中咕咕地叫了起來,不由得搖了搖頭,心想:“沒有馬和弓箭,怎生捕獸?便是打到了,沒有火刀火折,又怎麼烤熟?”
他一生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忽然落到這番境地,當真是茫然無措。發了一會兒呆,便繼續往前走去。
到得溪邊,酈琛便先伸手掬了些水喝。隨後脫了衣服,跳進溪裡洗了個澡。雖是夏日,溪水仍極清涼,浸得傷口的痛楚也消退了些。他洗了良久,爬出溪來,見天色昏暗,心道:“天黑了麼?”跟著一陣風颳來,刷刷落下幾點雨來。
他匆匆穿上衣服,想起從前寧慕鵲的木屋便在這左近,便向那木屋的方向跑去。
木屋立在那裡,便同他三個月前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門前竹籬裡花草都被人掘了去,只剩了光禿禿的土壤。酈琛剛剛推門進去,身後的雨點便噼裡啪啦落將下來。他見房內空無一人,床上卻依舊支著帳幔,屋內幾樣桌椅櫃架也在,只不見了那些罈罈罐罐,心道:“寧慕鵲他們早走了,怎地這裡東西卻還都在?嗯,這木屋是我爹爹派人造的,想來這些器物也是他置辦了來討好寧慕鵲的,他們走時便留了下來。”
他坐在床沿,聽著外面雨聲淅瀝,一時不得便止,心道:“今天走不得了,便在這裡歇一夜罷。明天……”然而明天該當如何,實在是一無主意。心中隱隱竟希望這雨一直下下去,好教他不用去想明天的事。
正在這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響,在門外停下了。酈琛一顆心直提了起來,心道:“是榮箏他們追來了?我怎麼辦?”一念未畢,已然聽見腳步聲向門邊走來。卻聽有人叫道:“開門!開門!”酈琛心知逃不掉,翻過身來,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