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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裡的店鋪都關了。天氣太冷，店家無法在店裡久留，來逛的人也無法逗留討價還價，天氣冷到什麼事都不能做，除了喝茶和抽手卷煙。茉荷茹妮莎走進茶鋪，揀了一張板凳坐下。老闆是個臉上沒有笑容的胖子，向她點了個頭就打鼾：“莫汗！”

一個小男孩從鋪子後面慌忙地出來，揮動著兩臂驅寒，身上只穿著一條破爛的短褲和一件長袖開領衫。他走到主人跟前，等主人把茶倒進一隻陶杯裡。他緩緩地、全神貫注地拿起陶杯端給茉荷茹妮莎，快走到她那裡時，一個顧客傾過身子碰到他，冒著熱氣的茶水濺到他手上。他抬頭望著她，一雙眼睛在那張小臉上顯得出奇的大。茉荷茹妮莎伸手過去，從他手裡接過杯子說：“我們不會提茶水灑出來的事。”她知道，如果店主發現了，他會捱打的。男孩在已經弄髒的衣服前襟上擦了手，跟她拿了錢說：“謝謝你，夫人。”　。　想看書來

第二十個妻子　第八章（2）

茉荷茹妮莎坐在茶鋪裡聽周遭男人的談話，呷著加了肉桂、生薑、放了太多糖的茶水。兩天前，丈夫捎來一封信，是這一陣子捎來的第一封信。信裡，他敘述著自己救薩林王子脫離虎口的事蹟，他現在叫屠虎勇士。這是個令人肅然起敬的頭銜，薩林絕不會忘記他和他的功勞，這個頭銜就是提醒他的印記。茉荷茹妮莎放下杯子，擱在充做桌子的木箱上，望著熱氣在空中凝結。忽然，她有一種渴望，想知道薩林是否曉得阿里庫裡是她的丈夫。

她向後靠著茶鋪被煤煙燻黑的牆，關於在叢林裡發生的事，阿里庫裡沒有多提別的，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出那個場面。性急魯莽的薩林沖過去拾起小老虎，明知母老虎就在附近，但是他還是會去做，即使他知道母親會出來保護孩子的。

一陣短暫的刺痛閃過胸口，淚水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然後沒聲息地順頰流下。

母親，這兩個字聽起來多甜蜜。對她來說，最困難的是要應付層出不窮的試探和建議。為什麼？每晚把那種粉混了牛奶喝？在月圓的晚上進食。要順從。有時痛

苦的強度幾乎變成肉體的疼痛，她的手臂渴望抱著自己的孩子。

“夫人！”

一隻堅定的手抓著她的肩膀，把她從思緒中驚醒。她四處張望，看到一名女僕蹲在她身旁。她的心躊躇著，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麗拉？”她問道，一邊站起來。茶鋪裡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看著她們。茉荷茹妮莎拉起女僕，匆匆離開茶鋪，茶還留在木箱上。

“夫人，是雅絲敏，她快生了，但情況不對勁。”

茉荷茹妮莎停了下來，瞪著發抖的女孩。她還非常年輕，或許還不到十歲，因為僕役們不記錄出生和死亡的時間，所以無從知曉。麗拉還是個孩子。

“哪裡不對勁？”她問。

麗拉搖頭，拉著茉荷茹妮莎的手向城堡走去。“我不知道，夫人。醫生正在忙，找不到接生婆。我想，他們不來是因為雅絲敏還沒結婚。她需要幫忙，夫人。”

茉荷茹妮莎還在茶鋪前站著不動，低頭望著髒兮兮的街道，鵝卵石上滿是冬天的塵土。雅絲敏是她的一名女奴，幾個盧比買來的。她年輕，而且漂亮，擁有吸引阿里庫裡眼睛的相貌。茉荷茹妮莎儘量不理會這種事，直到雅絲敏肚子大了起來。接著，她一個人被留在拉合爾，除了看著自己丈夫的孩子在另一個女人肚子裡，無事可做。

“來吧，夫人！”

麗拉跪在茉荷茹妮莎面前，滿是淚痕的臉貼著她的手。她為什麼要關心雅絲敏呢？她們並非姐妹，也不是親戚，兩人不過去年才認識。可是，她卻為她的性命乞求著。茉荷茹妮莎轉過身去一會兒，凝望著市集的街道。然後，帶著一種旁人無法猜透的神情，低頭看著麗拉。

“走。”她說，伸出一隻手。茶鋪裡的男人們呷著茶，望著她們手牽著手，沿著街道向另一頭跑去。茉荷茹妮莎的頭巾在她周身打轉，形成一片藍色的雲。一直在茶鋪旁抽捲菸的兩個僕人，連忙把煙丟到路旁，在女主人後面追趕著。

他們趕到家裡時，茉荷茹妮莎看到一大堆僕人聚在前院，神色悽楚。有些女人已做了母親，當然比她懂分娩的事。為什麼她們不去幫雅絲敏？不過就是偏見、懶散和小心眼。雅絲敏是個孤兒，沒人保護，且未婚懷孕。過去這六個月，她們孤立她。茉荷茹妮莎也默許她們這樣做，她自己也心懷憤怒，感到一種深沉的痛楚，這個女人竟然懷著自己丈夫的孩子，自己卻保不住肚子裡才幾個月的孩子。。　最好的txt下載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