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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深,只及她的腰,她站在水中一會兒,頭仰著,上身挺直。然後她又浸入水裡。此時,她洋裝的腰帶鬆開了,浮在她身後如同死者身後浮沉的紀念。再一次,她又站起,頭向後稍仰,雙臂張開;像要往前跑似地,她走了幾步,那兒泳池底是斜的,她又沉入水中。她便如此前進,像一隻水中動物,像一隻神話中的鴨子,把頭藏在水底下,接著高高向後仰起。這些動作讚頌著活在高處或死於
水底的渴望。
穿睡衣的男人突然跪下哭泣:'回來,回來,我是個兇手,我是個兇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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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池另一頭,水深的那一端,正做著伏地挺身的捷克學者驚訝地看著:他一開始以為新到的這一對是前來與交歡的那一對會合,而他也終將見識到從前他研究共產主義道德嚴謹帝國的建立時,常聽到的傳奇性的淫蕩聚會。害羞之故,他甚至想,在這種集體交歡的情況下,他應該離開此地轉身回房去。接著一聲恐怖的叫聲刺穿他的耳朵,手臂挺直,他像楞住了,維持這個姿勢無法繼續做運動,雖然他只做了十八下。就在他眼前,穿白衣服的女人落了水,一條腰帶開始在她身後漂浮,還有幾朵人造花,藍色和粉紅色的。
靜止不動,上半身撐起,捷克學者終於明白這個女人想溺死:她努力把頭埋在水中,但她的決心不夠強,老是站起身來。他從未想像他會目睹一場自殺。這個女人是病了,受傷了或是被追殺,她挺直身,隨即又沒入水中,一次又一次;當然地,她不會游泳;她愈往前進,身體愈沒入水中,馬上水就要蓋過她的頭,她將死在一個穿睡衣男人無力的眼光下,後者在泳池邊,跪著,看著她哭泣。
捷克學者不能再猶豫了:他站起來,對著水面傾身向前,腿曲著,兩手向後伸直。
穿睡衣男人不再看那個女人,他被一個陌生男人的身影懾服,這身影高大,強壯,畸型,就在他面前十五公尺左右,準備介入一場與他無關的悲劇,一個穿睡衣男人善妒地保留給他自己和他所愛的女人的悲劇。因為誰會懷疑呢,他愛她,他的恨只是一時的;他根本無法真正地、持久地討厭她,儘管她讓他痛苦。他知道她是在非理性、又不可遏制的敏感的控制下行事,他不瞭解但崇拜她那令人驚歎的敏感。雖然他才侮辱了她一頓,內心深處,他還是相信她是無辜的,他們突如其來的失和其實真正的禍首另有其人。這個人他不認識,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但他已準備好好地摸他一頓。沉浸在此想法中,他看見那個矯健地向水面傾身的男人;被催眠般地,他看著他的身體,強壯……肌肉結實且奇怪地不成比例,大腿如女性般肥大,配合粗笨的小腿肚……一個怪異的身體,如同不公平的完整體現。他完全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也根本不懷疑他,但被痛苦矇住了眼,他在這個醜陋的形象中看到自己無法解釋的不幸,覺得自己被一股他抵擋不住的恨意所抓住。
捷克學者跳入水中,奮力劃了幾下便靠近那個女人。
'別管她!'穿睡衣男人吼著,然後自己也跳入水中。
捷克學者離那女人只有兩公尺之遙了;他的腳已踏到池底。
穿睡衣男人朝他游來,又吼道:'別管她!別碰她!'
捷克學者已經把手伸往吐了一大口氣後漂浮的女人的身體下。
此時,穿睡衣男人離他已經很近了:'放開她,否則我宰了你!'
淚眼之中,他什麼也看不見,除了一個畸形的身影。他撲上他的肩膀狠狠地搖晃。學者翻倒,女人從他的手臂中滑落。這兩個男人都沒再注意這個女人,她朝扶梯游去,爬了上去。學者看著穿睡衣男人充滿恨意的眼睛,他的眼裡也燃起相同的恨意。
穿睡衣男人再也忍不住,揮出了拳。
學者感覺嘴巴里一陣疼痛。他用舌頭檢查前排的一顆牙齒,察覺到它正在搖動。這是一位在布拉格曾替他裝過旁邊其他假牙的牙醫精心幫他植回牙根上的一顆假牙;並一再告誡他這顆牙像樑柱般支撐其他牙齒,如果掉落了,便逃不掉戴假牙套的命運了,因此捷克學者感覺一陣無法描述的恐怖。他的舌頭檢檢視那顆搖晃的牙齒,臉色變得蒼白,先是因擔心,後是因憤怒。他的生命湧上眼前,而淚水,這天第二次,充滿他眼中;是的,他哭泣,而在哭泣深處,一個想法浮上他的腦際:他什麼都失去了,只剩下他的肌肉;但這些肌肉,他這些可憐的肌肉,又有什麼用?這個問題像一個彈簧,使他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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