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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原先聽見的聲音已遠處,但另一陣噪音又充斥在泳他的共鳴空間裡:一個跑步者經過他們身邊的腳步聲。
凡生的喘息聲加快並擴大,並低吼嚎叫起來;萊莉則發出呻吟和啜泣聲,一來是因為凡生潮溼的身體在她身上不斷起落而覺得不舒服,二來是因為想回應他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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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刻才看見他們,捷克學者已無法躲避。但他裝作他們不在那兒,努力把眼光朝向別處。他一陣害怕:他還不太熟悉西方世界的生活。在共產主義帝國下,在泳池畔做愛就像許多其他的事一樣是不可能的,現在起他必須耐心學習。他已到了泳池的另一端,突然很想轉頭火速瞄一眼正在交歡的男女;因為有件事令他掛懷:交歡的那個男的體格強健嗎?哪一項對身材有用,是魚水之戲還是苦力勞動?但他控制住自己,不想被視作偷窺者。
他停在泳池另一畔,開始做體操:他先高抬膝蓋原地跑步庭後以手撐地,雙腳朝天小時候他就很會做這個體操中稱為倒立的姿勢,直到今天他還是做得一樣好;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多少法國大學者能像他做得這麼好呢?他想像一個個他知道名字或認得長相的法國首長,試著想像他們做這個以雙手保持平衡的動作的模樣,然後他很滿意:依他所見,他們笨手笨腳又不堪一擊。做完七次倒立之後,他臉朝下趴在地上,用手臂撐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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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和凡生都沒注意他們身旁發生的事。他們並非暴露狂,不會試圖藉別人的眼光而興奮,去抓住這個眼光,去窺視那個窺視他們的人;他們並不是在狂歡,而是在表演,而演員們在表演之時並不想與觀眾的眼神接觸。甚至之於凡生,茉莉奮力地什麼都不看;但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如此之沉重,她沒法不感覺到。
她抬起眼看見了她:她穿著一件很美的白色洋裝,緊緊地盯著他們;她的眼光很奇怪,很遙遠,但又很沉重,非常沉重;沉重得如同絕望,沉重得如同不知該做什麼,茱莉,在此沉重下好似麻痺了。她的動作慢了下來,沒了生氣,停止;又呻吟了幾聲後她閉上了嘴。
穿白衣的女人竭力忍住不嘶吼出來。她遏止不住這個慾望,尤其當她想到嘶吼的物件根本聽不到時。突然,按捺不住,她發出一聲叫喊,一聲恐怖的尖叫。
茱莉因而從驚愕中回過神,直起身子,拿起內褲穿上,用凌亂的衣服掩住身體,一溜煙跑了。
凡生動作比較慢。他撿起襯衫、褲子,但找不到他的內褲。
他身後幾步遠之處,有個穿睡衣的男人杵在那兒,沒人注意到他,他也不著任何人,只專心地盯著白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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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被貝克拒絕,她非常渴望去挑逗他,去他面前炫耀她純白的美麗('英瑪菊娜塔'(不容玷汙的女人)的美麗可不是純白的嗎?),但她在城堡的走廊和大廳中的漫步並不成功:貝克已不在那兒,而且攝影師沒像只可憐的野狗般安靜地跟著她,卻以大聲又刺耳的聲音對她說話。她確實吸引了注意力,卻是惡意且嘲笑的注意力,使得她加快了腳步;像逃跑似地,她走到了游泳池畔,碰上一對正在交歡的男女,她終於發出尖叫。
這聲尖叫將她自己喚醒:她突然看清周身逼近的陷阱,後有追趕者,前面是水。她清楚地明白這個包圍沒有出路;她唯一的出路是個瘋狂的出口;她唯一剩下可行的行動是一個瘋狂的舉動;以其所有的意志力,她選擇了這個不理智的行動:她往前走兩步,縱身躍入水中。
她縱身入水的方式很怪異:和萊莉相反,她很會跳水;但她腳先入水,雙臂粗俗地張開。
那是因為所有的動作,除了它實際的功用之外,都擁有超出做動作的人意圖的意義;穿著泳衣的人跳入水中,動作中就顯現了歡樂本身,儘管跳水者可能很悲傷。當一個人穿著衣服跳入水中,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有想溺死的人才會穿著衣服入水;想溺死的人一定不會頭先入水;他就這樣跳下去:自古以來的表達方式便要求如此。正因此,英瑪菊娜塔雖是個游泳好手,穿著她美麗的洋裝,也只得以如此不堪的姿勢跳入水中。
毫無合理的原因,她便在水中了;她在那兒,屈服於她的動作,動作的意義一點點充滿她的心靈;她的感覺正體驗著她的自殺,她的溺斃,她接下來要做的只不過是一曲芭蕾,一出啞劇,藉由她悲劇性的動作持續她沉默的話語:
跌入水中後,她直起身。這個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