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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候來回走動,那張臉在沉暗的屋裡顯得有幾分陰森,悠悠道:“這剋制完顏亨的妙計。說來便是四個字,以亮治亨!”卓南雁揚眉道:“用金主完顏亮來對付完顏亨!不錯,此時完顏亮已對完顏亨有了猜忌之心。只是……”下面的話卻沒說出口,心內想,“這計策說起來好聽,當真做起來,卻又極難!金主完顏亮何等狡詐,又怎會為我輩所用!但若他當真跟完顏亨一拼,倒是大宋之幸!”猛然間眼前一亮,道,“這‘以亮治亨’之策未免繁瑣,我瞧那刀霸僕散騰似是對完顏亨這‘天下第一人’的稱呼耿耿於懷,若是設法激怒此人,倒可與完顏亨一戰!”
“妙計!”葉天候眼神倏地一燦,道,“僕散騰先來削去完顏亨的銳氣,到時羅堂主自可漁翁得利!”他像個影子似地在屋內踱著圈,低沉的聲音中掩不住一股奮然之色,道:“如何激怒僕散騰,我這時還沒有揣摩透徹,也不便細說!眼下當務之急,老弟還是寫一封密信,言明形勢之急,速請羅堂主來此!今日午後,你去馬市三靈候廟之西,尋那家賣糕餅的瑞香齋,將密信交給那獨眼掌櫃的尤五哥。”又跟他細述與那獨眼掌櫃見面時的切口和書信的諸般密語寫法。
卓南雁道:“這賣糕餅的尤五哥是雄獅堂的內應麼?”葉天候搖頭道:“當年羅堂主苦心孤詣派我潛入龍驤樓,這是何等機密之事,多一個幫手,便多一份兇險。那尤五哥原是個縱橫大金京師之間的江湖劇盜,我瞧他為人很講義氣,這才大費心機,將他收服。他對我雖所知不多,每次卻能乖乖地將密信帶到涿州。”
卓南雁奇道:“涿州?”他知道涿州距離金國京師不遠,離著江南雄獅堂還有千山萬水。葉天候笑道:“涿州房山腳下,便有雄獅堂的一處暗舵。那地方離京師甚近,卻又不為龍驤樓關注。每次密信送到那裡,便可飛鴿傳書,輾轉傳到江南。”他說著又深深一嘆:“只是這凡個月來,完顏亨對我疑心甚重,我已不能隨意去尋那尤五哥了。傳訊羅堂主這事,只得老弟來辦了。想必你還不知,厲潑瘋自萬劫獄脫身之後,便被我一直安置在那裡,這時風頭已過,請尤五哥伺機也將他一同帶到涿州,由雄獅堂分舵護送到江南!羅堂主性子細密,親見厲潑瘋和你的書信之後,自然知道你在龍驤樓內已站穩腳跟。這一回他是非來不可啦!”
卓南雁緩緩點頭,想到這密信一發,京師之中,轉眼便會有一番龍爭虎鬥,心中又不由陣陣發緊。
當日午後,卓南雁便依葉天候所說,去三靈候廟之西的瑞香齋送了密信,果然便見到了厲潑瘋和尤五哥。跟厲大個子見面,兩人自是喜不自勝。那尤五哥也是個豪爽之輩,當下便跟卓南雁細細計議,定好了轉日護送厲潑瘋南下之策。卓南雁寫好的書信卻先行一步,即刻由飛鴿傳走。
原為故遼南京的大金中都,其街道還儲存著晚唐的街坊舊制。其外郭城間,有坊巷遍佈。西南、西北兩隅有四十二坊,算上東南和東北兩隅的二十多坊,合稱“京師七十二坊”。朝陽熔金,暮雨銷魂,最熾烈的愛和最沉渾的痛,其實日日夜夜都在這最平凡的坊間起落不息,消磨了唐時遺風,洗盡了遼時餘韻。
暮色漸濃,卓南雁已來到廣安門外的延慶坊前,抬頭可見氣勢不凡的大萬安寺,寺前鋪戶林立,熱鬧非凡。但轉過兩條小巷,便霍然幽靜下來,眼前是兩株粗茁的老槐,樹冠龐大,老幹繁枝,直聳向天。老槐四周卻種著幾叢疏竹,這江南常見的竹子在北地鬧市內雖有些憔悴,但瘦削橫斜,在蕭瑟的朔風中更覺醒目提神。茅屋深巷掩映在槐枝冷竹間,竟透出幾分清逸出塵的煙霞之氣。
卓南雁有些奇怪,為什麼這麼幽靜好看的地方,偏偏叫做“鬼巷”?難道這巷子裡有鬼?走了幾步,忽覺這小巷佈置古怪,似是暗含先天八卦陣勢,當即留心在意,使出自師尊施屠龍手中學來的陣法學問,左右穿梭,小心前行。
“邵先生在麼,”卓南雁終於穿過幾道幽深的小巷,再轉過兩株老槐,在一叢籬笆院前定住步子,高聲叫道,“晚輩龍驤樓南雁,特來拜訪。”連叫三聲,籬笆院內的茅屋裡卻是悄然無聲。卓南雁皺皺眉頭,推開籬笆,緩步走入院中。
卻見院中還有橫七豎八排起的數道籬笆,更有幾塊矮矮的光滑青石,看似院中主人隨手擺佈,但瞧上去卻又錯落有致。才跨入小院,卓南雁忽然覺出一股怪異氣息迎面撞來,一恍惚間,那幾道籬笆隱隱地竟似動了起來。再跨出兩步,陡地覺得那籬笆層層疊疊,竟似無窮無盡,幾塊青石也在眼中驟然增大,看上去怪異之極。
卓南雁忽然明白為何這地方叫做“鬼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