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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容苦笑不語。
“無修已收我為徒。”尹韶凌道:“從今起,宗榮寺便是我清修之地。”
“能夠帶髮修行,乃是與佛有緣。”司馬容頓了頓,遲疑道:“你。。。多多珍重。”
尹韶凌的臉上隱隱浮現幾分希翼:“容兒,你可會來看我?”話甫一出口,又勉強笑道:“是。。。我痴心妄想了。”說罷深深地看了司馬容一眼,嘆口氣,轉身離去。
司馬容望著尹韶凌被斜陽拖地長長的瘦削的孤獨的背影,驀地心中一酸,硬生生將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
這樣最好。
這樣,尹君睿安心,太后安心,於是,相府王府也跟著平安。
沁陽這個地方,實已無需更多風雨。
他低低一嘆,蹲下身,為綠芽漸長的墳頭除去幾片枯葉,掏出雪白的帕子輕輕拂著墓碑,口中喃喃自語:
“他們都走了,但我是不會走的。。。我說過,倘若有一日你離我而去,我便在這蘭樹下等你。。。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清風,伴著一絲涼意,迎面飛過,午後的陽光透過密密的枝葉零落在地上,將花香一同揮灑下來,燻人欲醉。
“大公子,西陵送來的。”小蘭呈上一幅畫卷。
他開啟一看,乃是當日進貢西陵王的那副人物山水,卷中另夾了一張小紙條,上面一行蠅頭小楷,是赫連華樓的筆記沒錯:
‘歸去來,十里長河;盼聚首,春風依舊。’
他的眼前頓時浮現出那個一身狼狽卻滿臉燦爛的少年華樓,不由微笑:“儇兒,華樓又叫我去西陵呢,他真是不死心。”指腹撫過畫卷,最後停留在一雙淺笑明眸處,輕輕嘆口氣:“他卻不知,今日的容大公子已非昔日的容大公子了。。。”
我坐在梳妝鏡中,開啟青絲,梳了一個普通的雲髻,髻上別一枚玉環,身上穿的,是一襲素衣。
推開門,庭院中飄來蘭香,那種淡淡的、雅緻的、一點點沁人心脾的香氣,繚繞鼻端,久久不散。
蘭樹下,一個白衣公子正在熟睡,我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替他攏了攏滑落的披風,不經意碰到他的手,被他一下握住:
“別走。”
夢中,他囈語道:“不許你走。”
乾淨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眉宇間玉般的光華已滲入了濃濃的倦色,那曾經飛揚的眉、挺秀的鼻、溫暖從容的微笑,都透著一種掩不住的蒼白。
他瘦了,憔悴了。
一滴晶瑩從我的眼角滑下,落在他的掌心。
“你終於。。。肯入我夢來了”,他睫毛一動,迷濛中睜開眼:“是終於聽見我喚你了麼?”他抬手撫上我的臉龐,溫柔地笑:“我第一次看到你,便是你現在這個樣子。。。穿地那麼素淨卻那麼美,神態舉止拒人於千里之外。。。那時我常常琢磨,怎樣才能叫你眼中有我。”
“哦?”我望著他笑:“後來呢?”
“後來。。。”他俊逸的眉峰漸漸蹙起,一聲嘆息:“後來,卻惹你討厭了。。。你再也不肯對我笑,不肯跟我說真心話。。。都是我的錯。”
我佯怒:“誰讓你,淨做些令我討厭的事。”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切聲道:“你說,你說,我都改了,只千萬別又一聲不吭地走了。”
我看著他攥緊的發白的指甲:“當真?”
他鄭重頷首。
“那麼,以後不喜歡吃的東西便不要吃了,其實除了煮麵,還有幾個小菜我也做地不錯;另外,既喝不醉那還喝來作甚,不如扔了酒壺去睡大覺,天大的事,明天又是另外一天;還有,世間本無聖賢,既是凡人無須永遠保持微笑——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
他靜靜望著我,輕聲道:“你那麼懂我卻總不肯跟我走,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垂首不看他,心中壓抑許久的苦澀一股腦地湧上,徘徊又徘徊,終將深埋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你本是一個沒有弱點的人,只因有了我,才有了弱點。”
他怔住,半響長長嘆出一口氣:“你。。。你這個傻丫頭。。。”
“你才是傻瓜一個!”我抹去眼淚,斥道:“傷地那麼重竟不知調養,好好地身子弄成這般。。。是存心氣我麼?!”
他淡笑:“我若是過地好好地,你便放了心,你若放了心,又怎會回來看我,除非,你知道我過地不好。。。只要你心中還有我,就一定捨不得拋下我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