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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對著她笑出聲來,然而當時並不知道,這卻是我這一生,最後一次真心的笑。
同年九月,金秋,夕陽西下,秋風起矣,我和霜霜並肩坐在園子裡的一棵大樹下,看一片微帶枯黃的樹葉,飄飄地落了下來。我們都沒有想過,命運的噩夢正伴隨著這蒼茫的秋意緩緩而來,即將把我們徹底吞噬撕裂。
前堂傳來陣陣肆無忌憚的呵斥與喧囂聲,伴隨著東西被摔碎推倒的噪音,我和霜霜面面相覷,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前走去。這才發現,府中竟站滿了手持兵刃的禁衛軍!他們不由分說,到處掀翻著東西,甚至把前來阻止的老管家推倒在地,狠狠的踢踹著。
我感到霜霜牽著我的手微微顫抖,轉而緊緊將我摟在懷中。終於躲躲閃閃的來到堂上,只見父親臉色蒼白,曾經清潤的眼神已然變得死灰。孃親懷中抱著淇猗,面無表情,呆滯的站在父親身後。禁衛軍像是當他們不存在一般,瘋狂的進行著抄家……
原來,有人參奏聖上,翟王爺暗地裡集結黨羽,意圖篡位!聖上震怒,馬上派人搜查了翟王府,可是並沒有發現謀反的證據。
雖然如此,聖上卻堅信無風不起浪之說,遂找了個藉口,將翟王爺和與他來往頻繁的幾個大臣貶斥發配到北荒之地。我的父親,上卿喬之衡自然首當其衝,受到牽連。
絢麗的晚霞,映著官道邊長成的麥子,顯出一片難以描摹的燦爛顏色,木葉將落未落,大地顯得越發蒼涼。我們一家上上下下拾柒口,擠在兩輛破舊簡陋的馬車中,開始了荒蕪的旅程。
母親已然換下了華麗的絲綢衣裳,換上青色的粗布袍褂,然而她的微笑卻比以前還要溫柔,輕輕握住父親的手:“子衡,你不是本來就厭倦朝堂中的爾虞我詐?這樣一來反而好,我們一家可以遠離是是非非,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父親憔悴不堪的臉上猛然抽搐一下,劃過一絲難言的痛苦,緊緊回握住孃親的手,好半天,才喃喃低語道:“櫻兒,你不怪我嗎?”
母親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嫣然而笑:“只要我們一家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什麼都好。即使沒有錦衣玉食,只能吃糠咽菜,櫻兒心中也歡喜的很。”
父親忍不住長嘆一聲,神色突然變得越發灰黯起來,千百種難堪滋味,齊齊湧上心頭,再開口時聲音中已含哽咽之意:“這些年來,我也多少知道聖上的為人,謀反篡位,是他心中最大的忌諱。眼下雖然沒有證據,無法將我等依法查辦,卻只怕他並不甘心……”說到這裡,他驟然縮住了口,周身猛然打了個寒顫,一絲冷汗自額上流下……
孃親的面色頃刻變了,渾身顫抖的如篩子一般。悽然的目光滑過懷中的淇猗,又轉向坐在對面依偎在霜霜懷中的敬之。
四歲的敬之到底還小,似乎被孃親眼神中的悽絕嚇住了,不由自主越發靠向霜霜。
汗珠,已沿著霜霜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她的嘴唇卻幹得發裂,舐了舐嘴唇,臉上卻依然留著淺笑。
以後的那段恐怖記憶,或許是潛意識的抗阻,漸漸變成粗略的框架……
逃亡路上,在全家臨時寄居的破屋內,殺手持刀砍向每一個人。
趁人不備,霜霜挺身而上,奮力轉移殺手的視線,又拼命的暗示我躲進灶臺裡。
殺手通紅的眼睛裡流淌著嗜血的快感,鋒利的刀鋒不斷穿刺著她柔軟的身體,一刀,兩刀,三刀……
霜霜終於躺倒在無邊的血河中,用自己的屍體掩藏住灶臺的封口……
一片血腥殷紅中,殺手揚長而去。
我驚恐萬分的撲向每一個人,父親,老管家……還有霜霜!我的霜霜!甚至連襁褓中的小妹都不放過!家人們全部大睜著眼睛,滿帶著憤怒和不甘,面目猙獰扭曲,死不瞑目。
渾身是血的我正在驚慌失措間,卻從外面走進一個女人。
這是一個路過的人,她的白衣若雪,步履輕盈,悠然看著四周地獄一般的悽慘景象,卻絲毫不以為然。她不理會地上苟延殘喘的女子,只是饒有趣味的看著手足無措的我,這個雖然滿心恐懼,卻不流一滴眼淚的小孩。
母親望向來人的眼睛裡含著卑微的哀求,對生存的渴望是她腦海中唯一的念頭。然而白衣女子只是遠遠看著,甚至發出一聲輕笑。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白衣女子只是瀟瀟笑著靜候她死。
母親的眼裡漸漸絕望,隨著呻吟聲的減弱,終於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白衣女子嘆了口氣,帶著春風般的溫柔笑意走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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