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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出國深造的莘莘學子,一條年輕的生命,諸位,我們怎能如此懈怠地等待,我們怎能眼睜睜看著病魔對生命的吞噬……那一刻,教授內心深處的憐憫之心?一定被喚醒了,垂垂老矣的教授悲憫著青春無限卻可能凋零的生命。主任們沉默了,高血肌酐進行腎活檢的風險,不是每個醫生都願意承擔的。
我按照醫療程式,找了男孩父母談話,關於疾病,關於預後,關於治療的困難,關於腎活檢的必需和高風險。精瘦的父親看起來悲傷卻鎮定,母親卻被哀傷襲擊得痛不欲生。父親冷靜地回答:一切都聽醫生的,所有的結果我們都會去承擔。
腎臟病理結果出來了:5個腎小球,2個混合型新月體。新月體腎炎併發急性腎功能衰竭,可能是血管炎所致。於是,決定以大劑量的甲強龍衝擊治療加上積極血液透析。
那一日,我守在血透治療的男孩身邊。大劑量激素衝擊刺激了大腦中樞,男孩子處於譫妄狀態,不停地喊叫:爸爸,你要記著,把我的拖鞋交給工友,這樣他們就不會生病了,不會這樣痛苦了……父親握著失去知覺的男孩的手,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血泵在旋轉,殷紅的血在流淌,經過中空纖維時顯得那麼無助。我扭轉了頭,忍住了在眼眶打轉的淚水。
男孩子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男孩越來越沉默了,查房時不再講他的夢想,痛苦和木然的神情流淌在這金秋的陽光下、清淨的空氣裡。整個病房都瀰漫著憂傷。
主任們研究後,決定進行血漿置換治療。幾千毫升的血漿透過血透機和男孩的血液交換著。異體蛋白的大量進入使得置換反應很劇烈。我看見男孩子的努力:緊握的雙拳,牙關的緊閉,強忍的戰慄……一早,男孩對我說:醫生,我要堅持住,我想抓住機會,我想好起來,我不想爸爸媽媽為我傷心。
時間在流逝,豆大的汗珠從男孩的額頭肆無忌憚地掉落。我緊張地看著他,我知道他在堅持。終於男孩大叫一聲,“醫生,我實在忍不住了”,便暈厥過去。
從血透室到病房,我一直陪伴著這個深受病魔折磨的男孩,以及那個把眼淚吞進肚子裡的中年男子,陪他一同承受即將中年喪子的無助、無望和哀慟。
那一日,突然降溫了,狂風席捲,落葉紛紛。不再秋高氣爽,不再藍天白雲。我裹緊衣衫頂風朝病房行進。交班時值班醫生告訴我,男孩子怕挨不過今日了,家屬要求放棄搶救。想象父親說出這樣的決定時,心中是怎樣的悲慟。哪怕有一線希望,父親都是要堅持著,但是男孩被病痛折磨的那份痛苦一定壓垮了父親的堅韌,或許天堂的美好已經向男孩綻開了寧靜的永恆。父親一定堅信這點,才願意撒手送男孩去了上帝的懷抱。
生命,如秋葉凋零(2)
那一刻,男孩沒有痛苦地掙扎,神情是那樣的安詳,似乎還帶著一絲微笑一絲不捨:對深愛的父母,對新婚的嬌妻,對未竟的夢想……他的呼吸漸漸緩慢減弱,心跳漸而無力微弱,我下意識準備搶救,中年男子強忍著悲哀說,醫生,讓他安靜地去吧。母親控制不了壓抑,哭出聲來,父親說,你別哭,會影響醫生工作和其他病人的。我,在這位中年男子空洞的眼神裡讀到了反常的平靜,和後面隱含著的巨大的悲慟……
潔白的被單蓋上了男孩的面頰,父母陪同著,護工推著他去了那個遙遠的國度。我,衝到值班室,控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又到中秋月圓時(1)
1993年7月,我輪轉到了血液病病房做住院醫生。一天,我主管的監護室1號床位上來了一個叫琪的女生,25歲,因骨髓移植後白血病復發住院。接到護士通知後,我不敢怠慢,趕緊去察看病人,詢問病史。
琪給人的印象是那種典型的濟南文雅女孩,身材略顯單薄。一頭秀髮披肩,兩隻眼睛則如泉水般清澈透明。她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卻一點也不避諱,這令我很意外。一開始我還小心翼翼地,恐怕言語不當給她帶來思想壓力,但慢慢地大家就彼此熟悉起來,交流也增多了。
原來琪中學就讀於省城一所一流的實驗中學,畢業後以優異的成績被廣電學院錄取,後來分配在省衛視臺擔任節目主持。琪的丈夫和琪是中學同學,他博士畢業後留在北京某著名大學擔任講師,並以優異的成績透過了國家留學基金委的考試,獲得了美國哈佛大學留學獎學金。由於琪的身體不好,他的留學計劃一再推遲。去年,琪的姐姐從美國回來,為她做了骨髓移植,術後病情一直穩定,處於完全緩解的狀態。今年3月,琪的丈夫得以赴美留學。
可是沒想到骨髓移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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