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4 頁)
現在觀眾眼前的,盡是簡單且輕描淡寫的劇情。
除了故事輕淡,小津還在空間上做文章。即一場戲的開場鏡頭中,畫面上絕沒有重要的敘事元素。而且,不用疊或淡的手法,小津總是在場景中加上幾個切進來的空鏡頭作為轉場,而這些空鏡頭並不與事件發生地點連在一起,而是附近的地方。例如,電影的開場是尾道(Onomichi)這個海港小鎮的五個鏡頭——海灣、學童、火車經過——第六個鏡頭才是祖父母打包行李準備去東京。雖然前五個鏡頭有些重要母題出現,但是並沒有帶任何敘事需要的“因”,來鋪陳下面的事件(不妨比較《星期五女郎》和《西北偏北》的開場)。
這些轉場鏡頭本身除了沒有事件在其中發生,也沒有說明人與環境關係的功能,反而帶來一些困惑。媳婦紀子在辦公室接到電話,知道祖母死後,她悲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這場戲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她坐著的中景,與劇情相關的聲效部分是打字機嘩嘩的聲音。然後配樂傳來,切以低角度拍攝一個正在施工的建築物畫面。
接下來的鏡頭是長子平山大夫開設的診所,他的姐姐繁也在那兒。在這裡,音樂停止。前面兩個施工畫面與這個事件毫無關係,也不知那兩棟建築物是什麼。如往常一樣,我們會為這樣的風格技巧尋找它的功能目的,但對這樣的轉場鏡頭,實在很難說出它的外在意義或內在隱喻是什麼。也許有人會說,那象徵“新東京”,使從鄉下來到都市的老日本人產生一種異鄉人的感觸。但是,我們認為它具有敘述的功能,與故事流程的節奏有關。
小津的敘述策略是,在事件發生的場景與插入的空鏡頭間交替,以引導觀眾進入或離開事件本身。當我們看電影時,通常會對這些加進來的鏡頭形成期待。小津就是以製造這種讓觀眾期待:到底轉場什麼時候會出現,或接下來的是什麼戲,來強調他的風格——延遲觀眾的期待,增添驚奇效果。
例如,醫生的太太文子在影片的前段,與兒子實爭執他的書桌必須搬開,讓祖父母有地方睡。事情還沒說完,下一場就接至祖父母已抵達,最後是眾人在樓上說話。音樂響起,下一個鏡頭是書桌出現在樓下的走廊上,畫面上沒有任何人,接著一個室外的長鏡頭畫面,一群小孩在房子附近跑過,這些小孩並不是劇中的重要人物。終於,畫面又切回室內,實坐在爸爸診所內一張書桌上做功課。在這裡,剪輯在兩場景中用了相當迂迴的方式,先是我們期待某個人物應該出現的地方(樓下走廊的書桌旁),然後是與事件毫無關係的戶外畫面。最後,在第三個鏡頭,那個人物重新出現,事件才又持續發展下去。這樣的轉場過程產生了一種遊戲:觀眾不但得對事件發展形成期待心理,也開始對剪輯及場面排程手法產生預期。
而在場景之間,小津的剪輯手法和好萊塢手法一樣有其系統,只不過他的是完全對立於連續性原則的。例如,小津並不遵循180°原則,他經常從另外一個方向跨越這個軸線。當然,這樣做必然違反了銀幕方向的原則,因為在前一個畫面中,人事物若在右邊,下一個畫面可能就在左邊了。例如,在繁的美容院中,最先的室內中景鏡頭是繁站在和門口相對的位置。然後,越過180°,一箇中景鏡頭是一個女人坐在幹發器下方,攝影機現在面對的是美容院的後面部分。再一個越過180°的鏡頭,又回到剛才的位置,這次是整個空間的中長鏡頭,面向門口,祖父母正走進來。這是小津典型的剪輯與取景手法。
第五部分 電影分析理論(7)
小津是動作連續性的高手,但是手法很不尋常。例如,紀子和祖母走向紀子的公寓時,有一個正面鏡頭,然後越過180°,切接正背面鏡頭,兩個女人的動作是那麼完美地連線在一起,但是,因為同樣的鏡頭高度與距離造成非常相似的構圖,這個剪輯霎時看起來好像這兩組人差點要“撞”在一起。這種一向被認為是犯錯的手法,普通導演不會採用,但小津不僅在本片使用,也在其他片子用過,因此塑造了他明顯獨特的風格。
以上的例子說明了,小津的運鏡與剪輯絲毫沒有受中軸線的限制,而保持在同一個半圓形區域,他經常以90°或180°切入。意即,畫面的背景會依此不斷變換,而不像一般的好萊塢影片因為攝影機不跨越180°線,所以空間中的第四面牆不會出現在畫面上。《東京物語》中因為背景經常變換,反而與人事物的關係更加密切,觀眾必須時時注意佈景道具,要不就很容易產生困惑。
小津經常將轉場鏡頭和360°空間自由運鏡兩個策略一併使用。例如,當祖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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