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字對仗之工穩、音節之瀏亮、用詞之洗練、造境之深遠,均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換言之,這二十個字在音律、色彩、動靜、義蘊、情思等方面的奇妙組合,像雕刀一樣,刻鑄出了一個完全給人以一種新的藝術享受,代表著一種新的審美方向和美學追求,具有強烈的浪漫主義色彩和個性特色,青春鬱勃、生氣彌滿、雄渾奔放、光彩熠熠,形式規範和高不可及的範本。這就是後人所豔羨的“盛唐之音”。
可以說,王之渙之所以能夠寫出這樣大氣磅礴而又明亮素樸的作品,一方面自然是由於其自身氣質易於受到時代氣氛的濡染和激盪,一方面也還因為他受過極好的訓練且具有寫作的天才。我真的很懷疑,一切可以稱得上是天才的作品,大概都是來自“天授”者多,而藉助“人力”者寡。比如像王之渙的這首《登鸛雀樓》,整首詩渾然一體、勻稱自然,這哪裡會是刻意寫出來的呢?刻意寫出來的詩,總會留下一點痕跡的吧,我想。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詩的頭兩句寫鸛雀樓周圍的景物,極有層次。詩人在此不用工筆而純寫意象,寥寥十字,氣象何其開闊。沈括《夢溪筆談》記載:“鸛雀樓三層,前瞻中條,下瞰大河。”鸛雀樓在蒲州(今山西永濟縣)城上,面對中條山,下臨黃河。從王之渙詩中所描寫的景色及《夢溪筆談》所記載的鸛雀樓的方位判斷,它的地理位置是極佳的。因此,我敢斷定,這座樓的設計者也一定是一位胸中有丘壑的藝術巨匠。這樣一想之後,我倒覺得王之渙這首名垂千古的詩的一半功勞,是要歸功於這座樓的設計者的。如果沒有這位巨匠替他取景,王之渙心中的詩情怎麼會在斯時斯樓被逗引出來,並與時代風雲和心中哲思偶然遭遇,燒成一片永恆的燦爛呢?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最後一句詩寫人,而把物和人、景與情連線在一起的是第三句。從第三句詩裡,我們揣測,詩人大概是在傍晚時分登樓,然後從一樓四周慢慢欣賞,又登上二樓觀賞夕照輝映下的黃河滾滾遠去。在二樓上,詩人的目光或許一直緊緊地追隨著一個極其遙遠的目標的,也正因此,詩人渾然不覺時間的匆匆流逝。但是,夕陽漸漸西沉,那個目標越來越模糊了,越來越遙遠了,詩人感覺到自己的目力無法窮盡了。詩人暢享著這美麗,餘興未盡。於是他才急切地想要登上三樓去,好繼續這場美的盛筵。登上三樓後又怎樣呢?詩人沒有說,也不必說。但是,那無窮無盡的憧憬和想象,那無窮無盡的可能性和人生境界,都在這一句“更上一層樓”中了。
我細味“更上一層樓”這句話,感到它是向我們的心靈發出的一聲呼喊,它是在向我們的心靈低語一個秘密。
一則,“更上一層樓”的目標所向,不在於和他人競爭,而在於同自己較量。二則,“更上一層樓”的衡量尺度,不是世俗的標準,而是心靈的天平。三則,“更上一層樓”的真意義不在於得到,而在於享受攀登的樂趣。因此,在現實生活中,如果我們把“更上一層樓”的精神用錯了地方,即用在對外在世俗目標和利益的爭逐上,那麼,這種精神就不但無益於心靈的飽滿充實和健康向上,而且還要徒然增加心靈的負累。其實,我們只需善用心靈的力量,而又謹慎地避開無益的誘惑,那麼,我們的人生就會時時呈現“更上一層樓”的新美圖畫。
人生恰如登樓。人生之樓,無形而常在。斯樓也,高百尺而無止境,有境界之分而無高低之別。雖然捷足者自謂先登,才高者覺其已至,然終其一生,人人皆在攀登之中。人生悠悠百年,攀登的歷程不可謂不長,但大致而言,其實不過三個階段:懵懂階段,憤激階段,成熟階段。
人生的第一個階段是懵懂階段,這是一個人從出生到懂事的階段。這個階段,也就是孔子所說“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以前的階段。人生識字憂患始。人生惟有無知無識的童蒙階段,沒有憂患。這個階段的特徵,可以用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的參禪三境界的第一個境界來概括,即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童稚之時,世上一切對於我們來說都是新鮮的,眼睛看見什麼就是什麼。此時,我們對許多事情懵懵懂懂,卻固執地相信自己所見到的就是一切。這個階段是美好的。我們對整個世界充滿了宗教信徒般虔誠的信仰和崇拜。馮友蘭把這個階段稱為自然境界,就像小孩子和原始人那樣,對任何事並無覺解,或不甚覺解。
此生何所求?更上一層樓(2)
人生的第二個階段是憤激階段,這是一個人從懂事開始,投身茫茫人海努力奮鬥,但又沒有完全達到目標或者沒有完全理解人生的階段。這個階段大致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