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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鑑在哪裡!”手指按在刀柄上,他煩躁地逼問成王,眼光躲閃著不肯去看成王的臉——那是他的父親,膽大桀驁如他,對弒父這樣的罪,也有種凜然的不安。
成王卻沒有看他。
他的眼光落在了虛空處,在那片空茫裡,似乎看見了自己想看見的人,似乎聽見那個人,溫柔而又不容質疑地對他說,“王爺儘可對遷兒多加關照,但遷兒心性未琢,氣燥神邪,萬不可予以信任。請王爺珍重自身,萬萬不能私下暗室與遷兒獨處。”
彼時她鄭重而言,他卻一笑了之,還覺得她處處都好,唯獨氣量稍顯偏狹,說到底,多年來她一直不喜歡遷兒,還不是因為他的母親,曾經是自己最愛的寵妾?
事到臨頭,才知真真是自己,誤會了她。
“夷安……”他喃喃地道,“……我一生……就沒聽你這一句……大錯……特錯……你……
得笑我……了……”
納蘭遷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以為他在指示印鑑的所在,興奮地低頭去聽,越聽臉色越黑,越聽神情越暴戾,眼神裡陰火滾動,暴怒迭湧,終於忍不住“嘿!”地一聲,一掌拍在了刀柄上。
“和那個異族賤人步夷安,一起死吧!”
一口鮮血狂飆而出,嘩啦啦半空下了血雨,將桌上銅燈裡光芒遊動的紅燭澆滅。
四面暗了下來,帷幕裡一跪一躺兩條人影,都凝定不動。
“二爺您怎麼就……”高近成怔怔看著死去的成王,忍不住開口埋怨,“印鑑兵符,我們還沒拿到呢。”
納蘭遷緩緩收回手,幹下弒父惡行的他,此刻也有點茫然,並無即將掌握大權的興奮喜悅,只覺得心中隱隱躍動,似乎有什麼事,並不是想象那樣,似乎有什麼危險,正在無聲逼近,像看見黑暗中層雲低垂,誰的利爪在雲層邊緣金光一閃。
“不用問老傢伙。”他不再看父親屍首,一指納蘭邐,“問她!”
高近成神情驚疑不定。
納蘭遷腮幫上擰起肌肉,面露兇光,“老頭子最在乎的是步賤人,步賤人最親近的是這丫頭,她一定知道印鑑兵符,放在哪裡!”
高近成獰笑了起來,“二爺,在下是江湖人,江湖人的手段,嘿嘿……您看……”
“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納蘭遷漠然道,“成王府現在是我的了,所有姓納蘭的,只能活下來一個,那就是我,納蘭遷。”
“是!”
高近成傳出一個暗號,立即進來幾個家丁打扮的男子。
納蘭邐被封了啞穴,一直絕望地看著兩人,此刻見這些人進來,臉色死灰,二話不說便張開嘴。
一根手指突然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隨即指尖一轉,“格”的一聲。
納蘭邐的下巴被卸了。
“自盡是件省心的事情,但很可惜,郡主您現在還沒這個福氣。”高近成拿過紙筆,遞到納蘭邐手邊,“願意現在寫出來嗎?”
納蘭邐閉上眼,兩行眼淚,從眼角緩緩浸潤而出,和她父親的鮮血,流在一起。
“侍候好郡主娘娘。”高近成笑笑,站起身,指指納蘭邐,“總要叫她欲仙欲死,自願吐露,哦對了,留一隻完整的右手,好歹得讓人家寫字啊。”
幾個家丁打扮的男子,淫笑著逼上前去。
高近成轉身離開。嘩啦一聲,幕布降下。
幕布後燈火未熄,映出男子的身形,幢幢黑影,群魔亂舞。狂猛的撲落、獰笑、衝撞、起伏、輪替……夾雜著毫不憐惜肢體折斷的脆響……和**痛極卻又無法慘呼而從咽喉深處擠壓出的嗚咽,那樣的嗚咽攜著人間一切最可怕的顫慄,那是鮮紅的疼痛,青紫的記憶,泛著綠色鬼火和藍色熒光的氣息,撞擊著這夜的矇昧和惡毒,整個成王府,都在因此顫抖。
整個成王府都在顫抖。
沉沒在殺戮和血的海洋裡。
殺戮從靜園開始,那些看守過納蘭遷的護衛,怠慢過他的家丁小廝,甚至連老老實實給他每天送飯的廚子,都被一群紅衣的蒙面男子抓住,一個個地被用劍尖挑起、砍頭、剝皮、剔骨,血淋淋地從靜園的廊下,一直掛到院子門口。
血泊沉沉地從廊下淌出,在院子裡積成厚厚的血道,納蘭遷踩著那血道,一年多年第一次步出了靜園的大門,身後,高近成為他脫下棉袍,披上深紅繡黑龍的錦繡大氅。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吧。”
天定風流之金甌缺 第三章 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