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1/4 頁)
有所為而為會限制自己的創造性,無所為而為才能發揮自己的創造性。藝術創作尤其如此。這是一個普遍規律。這就是所謂“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蔭”是也。
這個道理在談感情活動的特點時已經說過,這裡需要結合創作心理進一步說明。人的本質、本性是潛在的,不自知的,人的喜怒哀樂之情也是不自覺的,惟其不自知,不自覺也才能更深更真地表現其本性、本質和深層的心理內容。我國古代畫論、文論很強調這一點,古人所謂“神機所到,不事遲迴顧慮者,以其出於天也”,就體現了這一點。這裡的天就是自然,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無意識。唐張彥遠已經指出:“夫運思揮毫,自以為畫,則愈失於畫矣;運思揮毫意不在於畫,故得於畫矣。不滯於手,不凝於心,不知然而然。”又說,作畫“不患不了而患於了,既知其了,亦何必了,此非不了也,若不識其了,是真不了也”。《歷代論畫名著彙編》第38、40頁。董其昌論氣韻說:“氣韻生動……尤要以淡為主。所謂淡者,天骨自生,脫去塵俗;若有意為淡,去之轉遠。”轉引自《董其昌評畫數則》載《藝術世界》1984年第5期。清張浦山論氣韻則說:“氣韻有發於墨者,有發於筆者,有發於意者,有發於無意者。發於無意者為上,發於意者次之,發於筆者又次之,發於墨者下矣。……何謂發於意者,走筆運墨,我欲如是而得如是,若疏密、多寡、濃淡、幹潤各得其當是也。何謂發於無意者,當其凝視注想,流盼運腕,初不意如是,而忽然如是是也。謂之為足,則實未足,謂之未足,則又無可增加,獨得於筆情墨趣之外,蓋天機之勃露也。”同②第425頁。他把自覺程度的高低作為判斷氣韻的標準,認為自覺性愈低,愈是氣韻生動,只有氣韻必須是無意中流露出來才是真氣韻。國畫家俞劍華曾指出:“古人只知作畫,心中並未斤斤注意於氣韻,以其學養之深,手法之高,氣韻自然隨筆墨流露於不知不覺之間。清人震於氣韻之名,未下筆即滿腹欲求氣韻,已下筆又筆筆欲求氣韻,遂至專注意於求氣韻,而物象全乖,心手相戾,一幅既成,非支離破碎,即凝滯呆板,氣韻反消失於不知不覺之間矣。”《國畫研究》商務印書館1948年版第67頁。秦祖永論用筆說:“香山翁雲,須知千樹萬樹,無一筆是樹,千山萬山無一筆是山,千筆萬筆無一筆是筆。有處恰是無,無處恰是有。”這是說畫樹不要想到自己在畫樹,畫山也不要想到自己是在畫山,最後甚至連自己作畫也不要想到是在作畫。這樣完全進入無意識狀態才能使筆墨傳神。龔賢以畫柳為例說:“畫柳最不易”,“若胸中存一畫柳想便不成柳矣,何也?幹未上而枝已垂,一病也,滿身皆小枝二病也,幹不古而枝不弱三病也,惟胸中先不著畫柳想,畫成老樹,隨意勾下數筆便得之矣。”《歷代論畫名著彙編》第302頁。戴熙也這樣說:“有意於畫,筆墨每去尋畫;無意於畫,畫自來尋筆墨。蓋有意不如無意之妙耳。”同②第573頁。基於這種認識,秦祖永總結說:“古大家筆精墨妙方能為山水傳神,當其落筆時不過寫胸中透氣,雖意不在似,而形與神已躍躍紙上,今則與古相反,一落筆便意專在似,此有意於似者得其形反不能傳其神也。太史公之於文,杜陵老之於詩,惟意不在似,此其所以妙也。畫道亦猶是已。”《桐陰論畫》。
2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蔭”(2)
我國古代文論對無意求工而自工的創作心理也多所論述。據記載,“易安以重陽《醉花陰》詞函致趙明誠。明誠歎賞,自愧弗逮,務欲勝之。一切謝客,忌食忘寢者三日夜,得五十闋。雜易安作,以示友人陸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三句絕佳。’明誠詰之,答曰:‘莫道不*,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正易安作也。”轉引自《藝苑趣談錄》第308頁。李清照的詞比趙明誠的詞高出一頭,自然是她的藝術素養高於趙明誠所致,但與創作動機的有意求工和無意求工也極有關係。李清照是有感而發根本無意求工,趙明誠則是“務欲勝之”,求工心切,難免矯揉造作,無病呻吟,技巧再高也不可能動人。明胡應麟評漢代詩賦說:“無意求工而無不工者,漢之詩也;有意於工而無不工者漢之賦,有意於工而不能工者漢之騷。”漢詩是這樣,漢賦就不盡然了,漢代大賦刻意求工全無真情實感,這正是它的失誤。他又說:“兩漢之詩所以冠古絕今,率以得之無意,不惟里巷歌謠,匠心信口,即枚李張蔡,未嘗鍛鍊求合,而神聖工巧備出天造。今欲為其體,非苦思力索所辦。”《詩藪·內編卷二》。這就對了,這是因為“漢魏人的胸懷比較更近原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