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鷲津都已陷落,今川三萬大軍,正向清洲殺來,此時出兵,難道是嫌尾張國亡得不夠快嗎?”
寧不空道:“佐久間,你這話可沒志氣。”
佐久間冷笑道:“你們唐人,當年被蒙古人打敗了,又有什麼志氣呢?蒙古人兩次征討日本,卻都被我們打敗了,說到志氣,我日本比你大唐強得多了。就好比當年那個明太祖朱元璋,寫信給我良懷親王,要我國稱臣,結果良懷親王回信挑戰,全不買朱元璋的賬,朱元璋縱然生氣,卻也無可奈何。”眾倭人聽得本朝快事,盡都連連點頭。
寧不空卻不著惱,微微笑道:“說到良懷給我朝太祖的那封回書,佐久間大人還記得嗎?不妨念來聽聽。”
佐久間信盛一愣,悻悻道:“那信又不是我寫得,哪記得那麼清楚?難道你又記得了?”
“不巧得很,”寧不空笑道,“寧某恰好記得,要我背給你聽麼?”佐久間信盛漲紅了臉,叫道:“好呀,你背呀,背不出的是狗屎。”說罷狠啐一口。
寧不空笑笑,徐徐起身,悠然道:“臣聞三皇立極,五帝禪宗,惟中華之有主,豈夷狄而無君。乾坤浩蕩,非一主之獨權,宇宙寬洪,作諸邦以分守。蓋天下者,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臣居遠弱之倭,偏小之國,城池不滿六十,封疆不足三千,尚存知足之心,陛下作中華之主,為萬乘之君,城池數千餘,封疆百萬裡,猶有不足之心,常起滅絕之意。夫天發殺機,移星換宿;地發殺機,龍蛇走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昔堯舜有德,四海來賓;湯武施仁,八方奉貢。
臣聞天朝有興戰之策,小邦亦有禦敵之圖。論文有孔、孟道德之文章,論武有孫、吳韜略之兵法。又聞陛下選股肱之將,起精銳之師,來侵臣境。水澤之地,山海之洲,自有其備,豈肯跪途而奉之乎?順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賀蘭山前,聊以博戲,臣何懼哉。倘君勝臣負,且滿上國之意。設臣勝君負,反作小邦之差。自古講和為上,罷戰為強,免生靈之塗炭,拯黎庶之艱辛。特遣使臣,敬叩丹陛,惟上國圖之。“
他朗誦已畢,佛堂中落針可聞,佐久間信盛固然羞怒交迸,座中倭人也是無不汗顏,自以為得意的良懷回書,座中倭人無人記得,反被這唐人一字不漏地背出,堪稱奇恥大辱。
但聽寧不空續道:“我太祖皇帝,以一介布衣,起於隴畝,卻將蒙古數十萬鐵騎逐出中原,光復華夏,日月永照,威德遠邁漢唐。良懷當時一介親王,既非將軍,也非天皇,卻敢下書向我太祖挑戰,不論成敗,膽識委實過人。其中有兩句話說得很好:‘倘君勝臣負,且滿上國之意。設臣勝君負,反作小邦之差。’移到今日來說,今川義元號稱‘東海第一名將’,以十倍兵力來攻,倘若滅了尾張,也不過理所當然;但若一不小心,反被尾張國所滅,卻是貽羞千年的大笑話。當年我太祖並非不敢攻打日本,怕的是,若一不小心,像蒙古人般遭遇神風,人死船沉倒不足惜,若是變成你國的笑話和談資,卻是大明朝永難洗刷的羞恥。”
他掃視諸將,揚聲道:“大夥兒都認為尾張國運將終了嗎?既然如此,寧某倒願豁出性命,直搗今川腹心,或許一戰成功,讓今川義元留下無法洗刷的羞恥。這就叫做:‘順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
“說得好。”織田信長忽地拍掌大笑,站起身來,舞扇蹈足,跳起敦盛一番之舞,口中唱道:
“人間五十年,與天地相比,不過渺小一物。
看世事,夢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入滅隨即當前。
此即菩提之種、懊惱之情,滿懷於心胸。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見敦盛郎之首級……“
跳罷此舞,織田信長貫甲躍馬,獨自飛奔而去,諸侍童、家臣無不大驚,跨馬跟隨,緊跟著的是二百士卒。
織田信長馬不停蹄,沿途聚集起兩千兵馬,於次日午時,突然出現在桶狹間的狹長谷地,屢屢得勝的今川大軍志得意驕,正在午休,不及穿甲上馬,不及提槍發銃,便被織田軍衝得七零八落,屍橫遍野。是役,桶狹間的今川大營全軍覆沒,四十二歲的今川義元被織田信長取下了首級。二十七歲的織田信長則以少勝多,一戰成名,開始了統一日本的漫長戰爭。
佛堂中,織田家的侍童家臣俱已走盡,寧不空卻紋絲不動。陸漸忍不住問道:“先生不去嗎?”
寧不空淡然道:“勝負已分,我又何必去湊那個熱鬧?”陸漸奇道:“勝負已分,誰勝誰負?”寧不空道:“自你說出今川大本營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