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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燒了我家,我沒地方住了,我爹爹阿孃也找不著了,”孩子氣勢洶洶地嚷道,只不過聲音裡帶著哭腔,愈發像一隻小狗在哼唧,“你害的!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竹貞聽明白了,這還真是那隻石龍子。原來這就找自己報仇來了?還真是個小妖精,鬼壓床,製造幻境,倒是挺像那麼回事的。不過也太弱了,被自己輕鬆破解以後,就只懂得用啼哭來宣洩怨氣。
“到底是個小鬼,一無是處。”竹貞冷言道。
孩子被他激怒了,尖聲尖氣地嚎叫一聲,驚人的大嘴把他的臉扭得無比猙獰,然後又朝著竹貞撲了過來。現在竹貞完全不怕他,一手掐住他喉嚨,瀟灑地一個旋身,孩子纖小的身軀直接被他拋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孩子痛得爬不起來,死死瞪著他,眼裡全是不服輸的恨意。竹貞心底莫名有些發軟,這是一種對他而言相當陌生的情緒。這才哪兒到哪兒?他反問自己。小的時候,他不過是練功時輸了別人一頭,就被父親勒令在暗室跪了兩天兩夜。寒冬臘月,出來的時候他長了一身的凍瘡,餓得路都走不穩,卻又被逼著投入新的折磨之中。
那可是他親生父親。
所以他才要離開那個家。
孩子爬起來了,卻不敢再靠近他,又嗚嗚咽咽地哭起來。竹貞蹙起眉頭,冷笑一聲:“有本事就殺了我,沒本事就滾。哭什麼哭。”
說罷,他走過去。孩子嚇得直往後退,不過竹貞早早就停下了,冷漠地掃了孩子一眼。
“沒出息。”
孩子突然止住了哭聲,把一手的鼻涕抹在草地上,又把衣襬扯過來擦了擦眼淚。接著,他那張哭得滿是淚痕的臉上,漸漸顯出了一種倔強不服輸的表情。竹貞見狀,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欣慰,再看著孩子狼狽的面孔,忍不住“嗤”地一笑。
孩子大嚷道:“我要殺了你!我以後一定要殺了你……”
竹貞擺擺手,轉身走了。等走出去不到十丈,他回了一次頭。孩子已經不見了,一條花花綠綠的石龍子匍匐在樹幹上,一溜煙竄上樹梢,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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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貞回去的時候,阮平已經在家,一群動物依舊好好地待在院子裡,一看見他就咆哮不止。裡頭唯獨少了一條石龍子。沒等阮平發問,竹貞已經搶先說道:“那東西已經回去了。”
阮平沒有多問,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
“我也差不多該走了。”晚飯之前,竹貞說。
這回阮平抬頭望了他一眼,表情有些異樣。竹貞還是頭一回見他露出這樣的神色,禁不住笑起來,道:“捨不得我?”
阮平不能說話,竹貞就起了調侃他的念頭,這可是之前他對任何人都從未有過的。話音剛落,阮平就對他打了幾個手勢,意思是你的傷還沒好。
竹貞無所謂地擺擺手:“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後來他們又隨便談了幾句,都是竹貞再說,阮平以手勢和表情簡單回應。說來也怪,竹貞這麼謹慎的一個人,今天莫名其妙的放鬆了戒備。或許是考慮到阮平是個啞巴,什麼秘密都無法說出去,就算說了,別人也不見得會信。又或許是受到石龍子的影響,竹貞掩藏了十幾年的情緒,頭一回有了傾訴的*。
這天的晚飯難得一見的豐盛,阮平啟封了自釀的米酒,竹貞就一杯一杯往肚子裡灌。餐桌上沒有菜粥,而是煮得鬆軟的小米飯,還有一盤河魚和兩道小菜。這把院子裡的動物饞壞了,圍著飯桌嗷嗷地叫。可惜他們的主人只顧著招待面前的賓客,它們叫了一陣得不到回應,只能失魂落魄地走了。
魚肉很鮮,乳白的湯汁裡還飄著豆腐和幾粒綠油油的蔥花。竹貞吃了幾口就停不下來,一塊一塊地往碗裡放。吃飯過程中他瞟了阮平幾眼,發現這人的動作出乎預料的優雅,魚刺用筷子剃完了整齊的放在一邊,喝湯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音,像個有教養的富家公子一般。
竹貞不由得問道:“你家裡讓你讀書……是想考功名的吧?”
阮平抬頭望著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話到中途,他猶豫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碰觸對方的經歷。顯然阮平不會過得很幸福,啞疾足夠毀掉他的一生,讓所有的理想徹底化作泡影。
阮平平靜地望著他,見他沉默不語,只顧著飲酒,就笑著把一塊剃光了魚刺的魚肉放進了他的碗裡。竹貞一愣,隨即露出一種孩子氣似的彆扭,嘀咕道:“你還真把我當成你那些貓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