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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平笑得更深,竹貞從他眼裡看出了一種年長者的從容。“你到底幾歲?”他忍不住問道。阮平比了個口型,說三十一。
比自己大了七歲。竹貞想。可這人平日裡表現得像個六十歲的老頭,成天這麼平靜淡定,波瀾不驚。他又想起自己,活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個地方,卻還是做著殺人奪命的營生。他永遠不會變成阮平這樣的人,悠閒、輕鬆、風輕雲淡,這樣的生活離他太遠,他覺得最適合自己的結局就是有一天不明不白死在別人手下,比如在某個醉生夢死的煙花之地,被刺客扮作的名伶用一杯毒酒害死。
他大哥就是這麼死的,什麼活都接,最後惹上了太多仇家,死的時候都不知道是誰殺了自己。至於竹貞的父親,在他母親病死後就不再做這行,死於不知從哪裡染上的花柳病。當時竹貞十七歲,脫離了家族抹消了真名,開始以“竹貞”這個名字接活。
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因為他無法解釋胸中顛簸翻湧的情感來源於何處。他把面前的魚肉翻來覆去地撥弄,筷尖戳得魚肉支離破碎,像一團爛泥。阮平意識到他不對勁,躍過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眼睛,視線不那麼陰冷,甚至有些迷惘。
他對阮平說:“我還不如這條魚。”
阮平不解地望著他。
“從生下來身上就勒著漁網,喘不過氣來。後來又被抖落在案板上,用刀這麼一劃,就開膛破肚。但我還活著,就像魚一樣,剃了魚鱗,去了內臟,還是能動彈這麼一兩下。但終究和死也沒什麼區別了。”
他掃了阮平一眼,發現對方似聽非聽,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這幅模樣竟然把他自己逗得笑起來,苦澀的笑聲中還帶了點嘲弄:“你聽不懂吧?聽不懂才好。實話告訴你,我呢,就是個人渣敗類,殺過孩子,殺過女人,什麼髒活黑活,給錢我就幹。”
說罷,他給自己滿了一杯,用力潑進喉嚨裡去。米酒是甜的,他卻喝出了一股苦味,又苦又辣,像煮沸的黃連湯。
“我該走了,不然,我連你都會殺,”他的聲音如此冷靜,慢條斯理地用手抹去了下顎上的酒液,“我控制不住的,何況你知道我的行蹤,於理,你是應該死的。”
周圍的動物突然狂叫起來,或許它們覺察了竹貞身上潛藏的殺氣。但阮平還是沒有多少反應,只是停止倒酒,頗有深意地望了竹貞一眼。
竹貞又道:“於情……我還是決定留你一命。”
阮平靜靜地與他對視,嘴角勾了個微不可見的弧度。他一揚手,動物們又安靜了。竹貞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卻還是沒從他身上看出任何異狀。
這傻子果然聽不懂。他想。
這回竹貞索性徹底放開了,一面不停地往喉嚨裡灌酒,一面把他過去的經歷嘮嘮叨叨講了出去。他講得很亂,東一句西一句,但阮平聽得很認真。後來竹貞徹底醉了,稀裡糊塗地睡過去,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阮平不在家,估計早就下地幹活了。
竹貞再次帶上了面具,收拾好東西,想了想,把身上所有的銀兩都留了下來。他知道阮平缺錢,這幾天照顧自己也著實辛苦,能償還一點是一點吧。
走的時候他沒有根阮平說。院子裡的動物依舊衝他大吼大叫,他沖田地的方向望了一眼。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滿眼蔥翠,四周安詳得像一輪夢境。有那麼一瞬間他想留在這裡,但那絕對是一種錯覺,他甚至悔恨這種錯覺的出現。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沒有停留,快步消失在樹林之中。
第19章 腥飯1
對韓琅來說,中毒或者春瘟都不算什麼,等他回到安平縣之後,真正的劫難才剛剛開始。
錢縣令對他自作主張的行為本來就有些看不順眼,而且他這一去就沒了訊息,大半個月才回來,哪有縣尉敢這樣胡來?雖然韓琅解釋說自己病了,有一半時間都在養病,但錢縣令還是嗤之以鼻,冷哼道:“我看,你分明是偷懶去了。”
何況韓琅說是去查案,現在兩手空空就回來了,什麼結果都沒有,這把錢縣令氣得不輕。本來他就有治一治韓琅的念頭,這回倒是抓到了把柄。當即眉毛一挑,厲聲道:“縣尉韓琅翫忽職守,罰三月月餉!”
韓琅只能低頭受罰。
“光罰錢還不夠,”錢縣令陰測測地剜了韓琅一眼,“對了,這兩天菜市執勤的衙役病了一個。正好,你去替他吧。反正最近沒什麼案子,給你個機會,好好反省反省。”
韓琅眉頭擰得死緊,再次低下頭,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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