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第3/4 頁)
伊傑低沉地道,一瞬間彷彿蒼老了十年。
江留醉這才知道,酈伊傑心中的宿命感竟強烈至斯。想及酈遜之長年在外,有父難聚,自己從小隻知師父不知父母,一時悲從中來,對酈伊傑道:“留醉自幼與父母離散,生死相隔,王爺願認我為子是我的福氣,切莫說什麼命不命,我偏不信邪!”
酈伊傑傷感地打量他,目光停在他的肩頭,“來,我給你包紮。”
江留醉順從地移身過去,酈伊傑從座下取出一隻箱子,藏有各色療傷物品。江留醉看得呆了,思及酈伊傑多年的軍旅生涯,忽然了悟。對方是比他更堅強的人,一生不知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即使有再多意外,依然能處變不驚。
他不由羨慕起酈遜之來,雖因種種緣故他們父子倆聚少離多,卻比他幸運多了。
“未知生,焉知死?”酈伊傑嘆了一聲,“話雖如此,紅顏枯骨,名將白頭,總是令人無奈。”他用棉布一圈圈纏住江留醉肩頭,“我不信命,可是親朋故舊,一個個因我而死……”他搔頭苦笑,“不由你不信。”
命數。江留醉想,他的命是什麼?關於那些生離死別,不過是前生註定。?難道一個人的奮鬥只是掙扎,竟無法改變一切?
馬車內有一炷支香在靜靜地燒,他彷彿看見南無情、公孫飄劍、子瀟湘、酈遜之、金無憂……一張張臉飄過去。他在酈伊傑的身邊,覺得很累很累,耗盡了元氣,眼皮越來越沉重。
酈伊傑讓江留醉的頭舒服地靠在他腿上,柔聲說道:“睡吧,孩子。命數,是躲不過的。”那句嘆息,最終淹沒在嘎嘎碾過的車輪聲中。
繼續前行的車隊加強了戒備,酈伊傑與胭脂的馬車四周皆有二十四名嘉南王府的家將相隨,終於無驚無險地到了江寧,宿在嘉南王府。花非花忙著為胭脂煎藥,江留醉則陪在胭脂身邊照料。
前途依舊叵測。
可離家愈近,江留醉的心也愈安定,他隱隱覺得,解開失銀案的真相也能解開他的身世之謎。那個神秘的黃衫女子所說的一切,再次迴盪在他的耳邊。
第十八章 情怯
江寧嘉南王府東暖房外,花非花正為胭脂煎藥,江留醉跑裡跑外端茶送水。他陪著胭脂說話,笑聲透過重重簾幕傳來,襯著院中臘梅蠟梅枝頭小鳥的啼叫,讓花非花不時忘記手上的事。
借了把芭蕉扇扇煽火,藥罐裡褐色的汁液慢吞吞吐著小泡,抑鬱地翻騰,坑坑窪窪的都是心事。心火難熄,噼裡啪啦散開的不只是藥汁。
此身如在局外。藥已熟透,夾雜藥香與苦味四溢,煎藥人的心眾味雜陳稱。屋內說笑聲更響,她卻一句也聽不清。
“藥好了沒?”江留醉突然閃現跟前,雙眸格外明亮。花非花低頭去看,沸騰的藥汁正哭訴著煎熬的不滿,早煮過了頭。
“好了。”她伸手去拿。
“哎,小心燙!我來。”他手上繞了厚厚的棉布,殷勤地從爐上取下藥罐,殷勤地倒滿一瓷碗,殷勤地端進房去。走到門口又想起她,回頭說道:“你也累了,去歇著吧。”
此身已在局外,她明白了心中的患得患失,聽見心聲時,花非花默然無語。
她凝滯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一步一步走回房間,心尚留在原處。推開房門時,有回頭一瞥的衝動,卻終究忍住,聽見笑語歡聲再度傳來。
“苦藥來了,敢喝不敢?”
“良藥苦口,你一番好意,我怎能不領情?”
聽得出眉眼傳情。她摔手進屋,把自己埋在柔如青絲的床上,一抬眼,黑漆描金床板上畫的是娥皇女英。花非花怔怔望了兩眼,兀自搖頭,長長吐出一口氣,心已平了,索性丟下心事,倒頭大睡。
雖有說放便放的本事,夢裡卻不得安寧。見到他趕路時,始終與胭脂同乘一騎,摟摟抱抱親熱異常。她一人孤零零跟在後面,好生落寞。心裡一急,她的眼就睜開了。第一眼觸及的竟是他的臉,正對著她嘆氣,“你呀,真不小心,坐著睡了,也不蓋被。太累了?”
她坐直了身,笑道:“怎麼不陪人家,倒有工夫瞧我?”說完發覺話裡不是味兒,臉一紅,才看到身上正披著層被,暖暖的。
“她睡了。你別像她,病了我可忙不過來。”江留醉想到酈伊傑不覺嘆息,這一路上走來紛亂不斷,好在有花非花在旁。
“只怕我這庸醫想生病也難,打小就沒人管,練煉出硬命一條,想死都不容易。”
他新奇地瞧她,“奇怪,認識你至今,你從來沒如此說過話。”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