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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寶琛,可寶琛也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末了,夫人自語道:“怪事!她倒是和道士談得來。” 那個道士到了天黑,才從樓上一跛一拐地下來。一句話也沒說,就徑直朝門外走。夫人、寶琛都追著他,想問出個究竟來,那道士也不搭話,笑嘻嘻地只顧往外走,連預先說好的銀子也不收。臨出門之前,突然回過來,扔下一句話來: “嗨!這大清國,眼見得就要完啦。” 這句話,老虎聽得十分真切。要在過去,這句話說出口,是要誅滅九族的,可如今它卻從一個小道士的口中隨便地說出來,看來這大清的確是要完蛋了。不過老夫人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事實上,事情要比她擔心的嚴重得多。 大約半個多月之後,秀米突然從樓上下來了。她懷裡夾著一把從日本帶回來的小洋傘,提著一隻精細的小皮包,朝渡口的方向去了。兩天後又從渡口回來了,而且帶回來兩個年輕人。自此之後,陌生人穿梭往來,弄得家裡像個客店似的。天長日久,寶琛似乎看出了一點名堂,他悄悄地對夫人說:“你說她走了當年陸老爺的老路,我看不太像,照我看,她是把自己變成了另一個張季元。那個死鬼,陰魂不散!” 好在小東西乖巧、伶俐,夫人在擔驚受怕之餘,總算還有點安慰。她每天與小東西形影不離,而秀米卻早已將這個孩子忘得一乾二淨。夫人心中煩悶,就常常摟著他說話,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你娘回來的頭天晚上,我看見西邊的天上,出現了一顆很亮的星辰,原來我還以為是個吉兆,沒想到卻是一顆災星。” 和當年的張季元一樣,幾乎每個月,秀米都要離家外出一次,短則一兩天,長則三五日。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根據寶琛的觀察和推算,秀米每次外出,總是在信差來到普濟後的第二天。 這個信差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可對於寶琛旁敲側擊的盤問則口風甚緊,諱莫如深。“這說明,有一個人躲在暗處,透過信差對秀米發號施令。”寶琛給夫人分析道。可是,這個在暗處發號施令的人又是誰呢? 到了這一年的夏末,村裡那些訊息靈通的人就傳出話來,似乎秀米與梅城一帶的清幫人物過往甚密。這些年來,梅城清幫的大佬,像徐寶山、龍慶棠二人的名號,老虎倒也時常聽人說起。他們販賣煙土,運售私鹽,甚至在江上公開搶劫裝運絲綢的官船。秀米怎麼會和這些人混在一起?夫人開始還不太相信,直到有一天…… 這天晚上,雨下得又大又急。南風呼呼地吹來,把門窗颳得嘭嘭直響,不時有瓦片吹落在地上的碎裂聲。差不多午夜時分,一陣急急的敲門聲把老虎驚醒了。那時,老虎還和他爹睡在東廂房。他從床上坐起來,看見燈亮著,寶琛已經出去了。老虎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來到了前院,他看見喜鵲手裡擎著一盞燈,正和老夫人站在樓梯口的房簷下。  '返回目錄'  
《人面桃花》第三章 小東西2(3)
院門已經開了,秀米渾身透溼地站在天井裡,她的身邊還站著四五個人,地上擱著三隻棺材似的大木箱。其中有一個人喘著氣,對寶琛吩咐說:“你去拿兩把鐵鍬來。”寶琛拿來了鐵鍬交給他們,又抹了抹滿臉的雨水,對秀米說:“這木箱子裡裝的是啥東西?” “死人。”秀米用手攏了一下耳邊的頭髮,笑道。 隨後,秀米就和那些人拿著鐵鍬出去了。雨還在下個不停。 寶琛圍著那三隻大木箱轉了半天,透過板縫往裡面看了看,又在叫喜鵲,讓她拿燈過去。喜鵲畏畏縮縮不敢過去,寶琛只得自己過來取燈。老虎看見他爹舉著燈,趴在箱子上看了又看,然後,一聲不吭地朝這邊走過來了。看上去他十分鎮定,但他的牙齒咬得咯咯響,渾身發抖,嘴唇哆嗦,緊張和恐懼使他不停地說著髒話。在老虎的記憶中,老實巴交的父親從來是不說髒話的,可這天他受了一點刺激,那些憋在肚子裡的髒話就一股腦兒全出來了。 “日 ,日 。”寶琛道,“日他娘!不是死人,是他孃的日 的槍!” 第二天,老虎一醒來,就跑到天井裡,想去見識一下他父親所說的那些槍。可是井中除了一些被太陽曬乾的泥跡之外,什麼都沒有。 夫人覺得一刻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她必須馬上阻止女兒的胡鬧。因為在她看來,“槍,可不是鬧著玩的”。而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個有見識的人商量一下。她思前想後,挑中的這個人,就是秀米當年的私塾先生——丁樹則。不過她還沒有來得及登門造訪,聽到風聲後的丁樹則已經自己找上門來了。 丁樹則上了年紀,頭髮和鬍子全白了,連說話都氣喘。他由老婆趙小鳳攙扶著,顫巍巍地來到院中,一進門,就嚷嚷著要見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