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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刷刷地把脖子往前伸,好像經過彩排般整齊劃一。指揮從黑色簾幕後面現身。
掌聲再次響起,從我們後方和上方傳來一陣尖銳輕浮的口哨聲,旁邊的婦人不耐煩地發出噓聲。“又不是足球賽!真可惡!”事實上,這可能和傳統有關,因為口哨聲來自乞丐和妓女區,並非應該發出高貴掌聲的上流社會區。
樂隊開始演奏唐尼采蒂(Donizetii)序曲,優美的音樂在夜空中迴盪,劇院接受著樂聲的洗禮,每一個音符都被真實地放大,完整地展現出它的原貌。其中如果出現任何錯音,幾乎每個奧倫奇鎮居民都會知道。
指揮向觀眾鞠躬,緩慢地走向幕簾,那不到一秒鐘的瞬間,全場一萬三千名觀眾鴉雀無聲。在一陣忽然迸發的叫好聲中,他出現了――黑髮、黑鬍鬚、白領帶、燕尾服、左手拿著一塊巨大的白色手帕。他向觀眾席伸開雙臂,然後合上手掌,鞠了一躬。帕瓦羅蒂準備開唱了。
然而,從乞丐與妓女區傳來口哨聲還沒停止,還是那種兩根手指放在嘴裡,用來招呼計程車的口哨聲。我身旁的女士坐不住了,呵斥他們為“劇院流氓”,衝他們發出噓聲,乞丐與妓女區也針鋒相對地傳來一大片噓聲。帕瓦羅蒂靜靜等待著,頭微微低著,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指揮舉起指揮棒,在最後幾聲大膽的口哨聲中,演出開始了。
帕瓦羅蒂唱道,“Quanto è cara, quanto è be11a”,聽上去是這樣的輕鬆,明亮寬廣的聲音把偌大的劇院變成了一個小房間。他站得很直,重心完全放在右腳上,左腳跟稍稍離地,手帕在空中揮舞,真是一場令人心曠神怡的完美演出。
當曲子的最後一個音符嫋嫋消失時,他的頭向上輕輕晃動,臉上笑容可掬,雙臂向前伸開,然後把手掌合上,向觀眾點頭致意,最後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和指揮握手致謝。當晚所有的曲目都是以這樣的儀式結尾。
歌聲又起,這一次,觀眾的掌聲尚未完全消散,他已在指揮的護衛下走向簾幕後的入口,消失在門後。我猜他是進去讓他的聲帶小歇片刻,可能還要來一勺滋氣潤喉的蜂蜜。但是旁邊那位女士卻想得完全不一樣,她的一席話在後來的兩個小時裡一直撩撥著我的好奇心。
她說:“我覺得他正趁著演出間隙吃頓小小的夜宵。”
我說:“夫人,不可能!”
“噓!橫笛開始演奏了。”
這支曲子結束時,那位婦人又回到她那套理論上來。“帕瓦羅蒂是個大塊頭,也是位美食家。演唱會又那麼長,像他這種天使般的唱法可是很累人的。所以他在後臺私下裡加餐補充體力也是合乎情理的。如果你認真研究一下節目單,就可以發現曲目和曲目之間實際上安排了六道充足的點心時間。而這個時候舞臺上的樂隊就得用演奏娛樂觀眾,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我仔細瞧了節目單,不得不佩服那婦人獨特的見解。確實,在詠歎調和詠歎調之間,隱藏著這樣一張選單:
與帕瓦羅蒂共進晚餐(2)
唐尼采蒂
(薊菜色拉)
西利亞
(番茄白豆蔬菜湯)
中場休息
(威尼斯式鰈魚)
普契尼
(磨菇青豆燉雞)
威爾第
(乳酪)
馬斯內
(檸檬冰沙)
安可
(白蘭地咖啡)
除此之外,還有更顯而易見的證據說明這種歌劇晚餐的說法並非只是該女士的異想天開。就像大多數人一樣,我一直以為帕瓦羅蒂手裡拿的是一條手帕,而實際上它比手帕大,要大得多。我把這一發現告訴身旁的女士,她點點頭表示同感。
她說:“顯然,這是條餐巾。”把這個問題蓋棺定論之後,她往後一靠,舒舒服服地享受剩下的曲目。
帕瓦羅蒂真是令人難忘,並不僅僅因為他的歌聲,還有他展現給觀眾的獨特颱風,比如,他偶爾會不照譜唱,離開時會輕拍指揮的臉,每一次退場、進場時間拿捏得分秒不差。有一次曲間休息後,他回到臺上,脖子上圍了一條長長的藍色圍巾,一直垂到腰間。我以為是擋風用的。
身邊的女士顯然更瞭解他。“他一定是不小心打翻了調味醬,所以要用圍巾來蓋住白衣服上的痕跡。他真可愛,不是嗎?”
正式演出已經結束,但樂隊仍然逗留在臺上。乞丐與妓女區傳來一陣堅持不懈的喊聲,“威爾第!威爾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