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賺錢。”
“啥又叫危機?”
“……就是夾馬水。”
木船在夾馬水中,怎麼也擺不順,寶錠喊起號子,船工奮力划槳,可是木船困在夾馬水中老是進一步退一步衝不出去。
“夾馬水?不見主流,也不見逆流,進退兩難,左右為難……槳不曉得朝哪方用力,舵不曉得向哪邊扳……出又出不去,停又停不得!一停就要打爛船!”寶錠問,“那,你憑啥在這種時候跑川江上來辦輪船公司?”
盧作孚自語:“是啊。危機當頭,我憑啥在這種時候跑川江上來辦輪船公司?”
木船由渾水的長江駛入清水的嘉陵江。寶錠看到魁先哥眼睛一亮,似有新發現。寶錠問:“大河裡頭,都看不到出路,小河裡還有啥看頭?”
“寶錠,還是我們這小河裡頭安靜。為什麼?”
“小河裡就這幾條木船,空得叫人心虛!”
“小河裡就這幾條木船——空得叫人心頭踏實!”盧作孚笑了,笑得意味深長,“空——則虛,虛——則正好避實就虛!”
寶錠望著船艙中眾士紳,擔心地對盧作孚說:“魁先哥,你邀約他們做股東做實業,他們要見實利!”
盧作孚爽快地說:“辦實業,我絕不避實就虛。——辦航業,我偏要避實就虛。”
寶錠不解:“上句說不,下句又說要。搞不懂。”
船艙中,顧東盛總結著調查情況:“川江航業黃金期已過,事實上,早已進入蕭條期!因此……”他正說著,忽然想起什麼,抬眼望船尾,竟將正要總結出的結論吞進肚裡。
顧東盛盯著寶錠身旁獨坐的盧作孚的眼睛。
光緒年起入股川漢鐵路起,顧東盛便成為合川老派士紳中最早的新派人物,由書海宦海下了商海,縱橫多年,什麼樣的商人沒見過?顧東盛早練就一個本事,只消盯一眼對方的眼睛,便能窺出幾分對方的心機。可是,顧東盛頭一回見到這樣一雙眼睛。說他盧作孚是一個精明商人吧,他眼睛裡又充溢著讀書人才有的所謂“理想”……顧東盛掃一眼周圍的一雙雙眼睛,暗忖道,這一趟遠走重慶大碼頭看行情瞅虛實瞄門路,哪一位都帶了一雙眼睛去,可是,偏偏那一雙眼睛看出了“所有的輪船都只標明載貨量”這一事實,至於這有什麼用,眼下沒說明,尚不得而知。眼下,船尾那雙眼睛確實吸引了顧東盛——顧東盛雖一時見不出這雙眼睛到底有什麼與眾人不同的東西,卻知道這雙眼睛真能見出這一趟所有帶到重慶去的眼睛所沒能見出的東西,莫非,這雙眼睛真能從所有眼睛看後認定的“危機”中,見出“商機”?
落日又向小河盡西頭落下,圓圓的,緩緩的,不濺起一絲波紋。這天,木船過白廟子,駛入刀劈斧斬般一處峽口,與瞿塘峽口那一道夔門,奇險相當,小大之辨而已。入峽門後,便是合川縣無人不知的嘉陵江小三峽。
船上灘,寶錠一聲收號喊,船工全都鬆了勁。船在靜水中滑行,岸坎上,出現一里把長的一溜低矮破舊的房屋。
“這荒村野店的,什麼去處?”顧東盛問道。
“回顧老爺話,這是北碚鄉場。”寶錠跳上岸,拴了船。
“上行幾十裡,明天到合川。”船尾的盧作孚終於開口了。
顧東盛看到岸邊曬壩那麼大的巨石上陰刻著的“北碚”二字,指“碚”字:“這個字有些生僻,什麼意思?”
“待學生回去查過《康熙字典》才敢奉告。”顧東盛聽出盧作孚話中笑意。
“到家,我請大家吃飯。誰叫我歲數數老么,排在最後一輪?”寧可行說。
“這最後一輪吃的,怕就是散夥飯嘍。”程靜潭說。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顧東盛吟道,卻看到夕陽在盧作孚眼中閃著金黃的光。
盧作孚對寶錠說:“今晚的飯,你請!”
寶錠困惑地環顧破舊木船,盯著掛著的那口鏽鐵鍋,道:“我拿哪樣請他們?”
盧作孚附耳對寶錠說出兩個字:“火鍋。”
見機(四)(1)
“北碚”巨石上,三塊碎石,壘一眼灶。
盧作孚從泊在江邊的木船上拎下一口鍋,向江中提一鍋水,架在灶上。
寶錠與幾個船工從北碚鄉回來,拎著沉重的一掛牛毛肚。盧作孚捧一包乾辣椒,嘩地全倒進鍋中。
一片大紅,晃了眾士紳的眼睛。
盧作孚捧過一大摞土碗,先捧一隻給顧東盛,然後一隻只分送給士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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