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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軍政府衙門,有一隊兵巡邏而過,領隊是一個精幹的青年軍官,卻只有一條手臂,正是石小二,他軍風嚴謹,一臉嚴肅,革命的血與火,已經將他鑄造成鋼與鐵。
盧魁先見石二轉過頭來朝這邊望,正想打招呼,卻見石二望的不是自己,是剛從湯圓鋪門口晃過的幾個穿時新校服的漂亮女學生。見石二視線跟著女學生遊走開了,盧魁先嘀咕一聲:“革命了,還是不改老德性!”
樂大年:“石二同志還在革命?”
盧魁先點頭:“他說,他這輩子當定了——革命軍中,馬前一卒。”
“兄弟,哥哥我見面有禮!”樂大年道。
“什麼?”
“烽火連三月……”
“家書抵萬金!”盧魁先本是學生式的接古詩下句,突然想起什麼,跳起,抓住樂大年,“快給我!”
樂大年從懷中掏出一封家書,盧魁先一把搶過,急忙拆開,讀出:“魁先吾兒,你媽好想你……”父親不識字,一看這筆勁挺的柳字就知道是舉人老師代筆,卻小心地保留了父親說話的口吻,老師真是煞費苦心。
“兄弟,你的湯圓變成鹹的了!”樂大年提醒道。盧魁先低頭一看,自己淚水滴在湯圓碗中。
盧魁先推開湯圓碗,埋頭讀家書:“魁先娃,我們盧家,前頭出過兩個大官。文官武將都出過,文武雙全。盧家字輩,顯達仲高魁,達字輩中我有位叔公,帶兵到安南,”盧魁先知道,這安南又譯作越南,“保衛家國,重振社稷,拯救黎民,光宗耀祖。他跟法國佬真刀真槍打過仗,他捎信帶錢給我們,可惜,遭帶信的人吞了……再說文官,我還有一位叔公,光緒皇那陣,到俄羅斯國當過公使館參贊,辦外交,說是辦得多行!叔公說我天資聰明,人品不錯,一再帶信回合川,要把我帶到聖彼得堡學堂……”離開父母到省城幾年了,差不多每年能收到父親捎來的一封信,從來都是噓寒問暖,講講“我和你媽”,這一回,父親為何講起叔祖,偏偏是兩位當過文官武將的叔祖?
鎖江(二)
這天清晨,被一曲叫花子歌驚醒後,盧魁先恍如夢中。湖北口音的領唱的《叫花歌》攪得盧魁先心頭有些亂,從小視窗望出去,大街上,湖北大爺領唱得更圓熟了,捧著藍花花缺了邊的大海碗追隨其後的小叫花子更多了。盧魁先望著寫到一半的數學書稿,想起了昨天在袁湯圓鋪子裡給胡伯雄們出的那道未求得新解的“應用數題”,心頭嘀咕道:“革命怎麼把老百姓革成叫花子了?”
盧魁先老是咀嚼著兩個字,這兩個字革命之前就催動著他參加革命,革命之後卻堵在他心頭不吐不快,他懸肘作提筆狀,手在空中游移著,似乎想寫下這兩個字,卻一時找不著筆墨紙硯。眼看淚水滴在前些日子乾枯在桌面的血滴血團上,盧魁先才發現自己哭了,熱淚化解凝血,盧魁先一把將所有的書本草稿全都拂開,伸指,就著血淚在白木刨就的桌面上塗抹……
“東方既白,早飯來得!”聽得羅圈圈喊飯,盧魁先抓起窗臺上的大海碗,離開桌前,走出居室。桌上殘燭被關門聲嚇了一跳,熄滅前,亮光一閃,映照著桌面,原先寫下的“民不聊生”四個字,剛被盧魁先用淚水將當中“不聊”二字塗抹成墨團,於是,桌面上只剩下兩端的兩個字。
門外傳來聲。他本能地找賞錢,剛拉開抽屜,就聽羅圈圈叫門:“盧老爺。”
盧魁先四顧,看到窗玻璃上的自己:“盧?——我是姓盧。老爺?——這屋哪來的老爺?”
“盧魁先老爺!”
盧魁先將一枚錢塞出去,他衝著門縫說:“塞進來。”
羅圈圈:“啥子?”
“通知書啊!”革命後,盧魁先參加北京清華學校赴美利堅國留學生(成都考棚)考試,未能考取,一直在等著出國留學的第二次考試的通知書。
“這回的通知書——小的可不敢從門縫中塞。”
盧魁先詫異地開啟門,羅圈圈一閃身,亮出身後一個高大英武的青年軍官和兩個軍容嚴整計程車兵。
軍官看一眼一身布衣的盧魁先,有些納悶,問:“貴姓?”
“姓盧。”
“你就是盧魁先老爺?”
“我就是盧魁先,這——‘老爺’?”
羅圈圈把腰哈成羅圈:“這位就是我們合川盧魁先盧老爺!”
軍官率士兵突然立正,敬禮。雙手捧上的是一份委任狀——“發表盧魁先同志為川省夔關監督”,下面蓋著四川都督府的大紅官印。紅光晃耀盧魁先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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