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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張愛玲此舉,也令他無話可說,畢竟是等到他“災星退了”,她才來信絕交的。
張愛玲隨信還附了30萬元,是她寫電影劇本《不了情》和《太太萬歲》的稿費。在胡蘭成逃亡的兩年當中,張愛玲一直都給他寄錢。現在是最後一次,還寄得這樣多,這顯是做到了仁至義盡。
他放下信,心有些亂,就到屋後菜田邊,在路上走了走,以平息自己。他想,張愛玲的這種“清堅決絕”也有道理,她是不能忍受自己落到了“霧數”裡,也算是一種自衛吧。
此後,胡蘭成雖還是如常寫他的《山河歲月》,卻免不了常常要唉聲嘆氣。
他當然不會去找張愛玲,也不想再寫信給她,但是又想,人之常情總還是要有,於是寫了信給炎櫻,有些話請炎櫻轉告。
這封信當然是有去無回——炎櫻接到信,是一定要給張愛玲看的,而張愛玲也一定是不會理睬的,炎櫻本人則不好有什麼話說,因此也就無迴音。
張愛玲毅然斬斷關係,玩世不恭慣了的胡蘭成也莫可奈何。他後來說張愛玲“臨事心狠手辣”,大概就緣於此。
其實,張愛玲處理這個問題,既有原則,也有分寸,是無可挑剔的。當然,以那些習慣於“大詞”思維的人來看,她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把胡蘭成立刻拽去衙門“報官”,讓他蹲入大牢。
——但這是脫離了具體情境來談問題了,假如張愛玲真的那樣做了,我們對她倒真的不好評價了!
她不是個有淚輕彈的人,但在與胡蘭成分手前後,哭了3次,這是因為被傷害得太深。
她一旦決心下定,就不再給對方以迴旋的餘地,這是為了維護尊嚴。
胡蘭成,漸行漸遠了……
而這段亂世情緣,給張愛玲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
真是一言難盡!
1947年後,她不再有任何的意態飛揚。她變得沉默,埋頭獨行,甚至連文風也開始轉變——昔日的豐瞻華麗全收斂起來了,先轉向平實,又轉向枯瘦。
就個人際遇而言,她自小就嚮往的“興興轟轟橙紅色的時代”,與她永遠告別了。
她與胡蘭成的交往,此後還有無法斷絕的餘音。
1949年,大江南北天翻地覆,胡蘭成親眼見解放軍進入溫州。此後,他仍在中學做他的教務長。
據他自己講,1950年代初,他化名張嘉儀議論國事的信函甚至“直達天聽”,由梁漱溟送抵毛澤東手中,梁漱溟還正式致函“張嘉儀”,邀他進京共襄國事。
回首看他形同陌路(5)
胡蘭成竟然又做起了大夢,束裝就命。在赴京途中,路過杭州、上海,都有停留。在上海時就住在熊劍東家。
他對張愛玲還是不能釋懷,起了念頭想去看看,“幾次三番思想,想去又不想去”。猶豫再三,覺得還是要盡到世俗人情,便最後一次登上了愛丁頓公寓六樓。
可是,出來開門的是一個陌生女人——張愛玲早就搬走了!
後來他改變了北上的主意,於3月底與當年在武漢共事的“司令”鄒平凡等人離開上海,取道廣州前往香港。
火車經過杭州時,他與範秀美匆匆見了最後一面。後來,胡蘭成跑到日本,還給範秀美去過信。
到了香港後,胡蘭成恢復本名。立刻打聽到了小周的訊息,原來小周已移居四川。他寫了信去,得回信方知:小周當初被捕,僅兩月就被釋放,當時為情勢所迫,一氣之下嫁了原《大楚報》的一個李姓年輕編輯,兩人同去了他四川老家。不想李編輯家中早有了正妻,小周大感沮喪,但已經生了孩子,是走是留,正在躊躇間。
接到胡蘭成信後,小周大哭一場,回信說:“這回我是決意出走了。”胡蘭成又寫信並匯路費去,讓她來香港相聚,但郵件都被退回,想是已經離開了四川。二人就此斷了音信。
50年代初,胡蘭成逃亡到日本,張愛玲也到了香港。其時,池田篤紀有事要去香港,胡蘭成便託他去看望一下張愛玲,然而池田到港後,訪而未遇,只好在張的寓所留下了胡的地址。
半年後,胡蘭成忽然收到張愛玲的一張明信片,上無抬頭,下無署名,只寫著:“手邊如有《戰難和亦不易》、《文明的傳統》等書(《山河歲月》除外),能否暫借數月作參考?”
此時張愛玲已去了美國,明信片是從美國寄出的。
《戰難和亦不易》是胡蘭成最早的一部文集,收進了他在1939年為《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