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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是不受法律保護的人了,宰了他,拖下樓梯往街上一丟,看青芸有什麼辦法?
但是愛玲看過偵探小說,知道兇手永遠會有疏忽的地方,或是一個不巧,碰見了人。
“你要為不愛你的人而死?”她這樣問自己。
是啊,為他坐牢、丟人出醜,都犯不著。
——這是張愛玲一生中,最輾轉難眠的一夜!
胡蘭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轉過了身來,但是並沒有醒。愛玲不願和他面對面,於是也翻了一個身。
還是讓他遠遠地走吧!早上一起來,她就去為胡蘭成測了字。
測字的結果,是朝東為吉。
白天,青芸和丈夫沈鳳林也來了,聽了測字的結果,都默然不語。
最後,沈鳳林說:“那便去我姐姐家躲躲吧,她家在東關。”
胡蘭成要的只是離開上海,去哪裡都無不可,便說:“也好。”
事情就這樣定了,由沈鳳林護送他去紹興皋埠。青芸把他們送到碼頭,胡蘭成把一張小周的照片交給青芸保管,就倉皇離去了。
送走胡蘭成一行人,張愛玲在大門前怔了一會兒。秋空晴明,街道寂寂,彷彿人都走空了。
她轉身進去,鄰家的一個猶太小女孩在樓梯上唱著“哈羅!哈羅!再會!再會……”
一個男人遠行了,可他並不是張愛玲滿心向往的“良人”,他負心在前,很可能又要絕情在後,給風雨飄搖中的女人留下傷痛,就轉身遁去了。
從去年的2月份相識到現在,不過才一年半,刨除在武漢半年的“金屋藏嬌”,胡蘭成對張愛玲的感情,僅僅才維持了一年左右。
胡蘭成後來在寫他與小周的一段繾綣之情時,所用標題極富詩意,乃是“漢皋解佩”。這是用了西漢劉向《列仙傳》疑為東漢人偽託之作。裡的典故。
所謂“漢皋”,就是“漢江之岸”。《列仙傳》裡說:有江妃二女,不知是何方神仙,常出遊於江漢之畔。二女皆麗服華裳,佩有明珠,大如雞卵。浮浪公子鄭交甫“見而悅之,不知其神人也”。
鄭公子遂起意想勾搭,便厚著臉皮向二位美女索要明珠,兩個女子居然也就解下來給了他。鄭公子大喜,將明珠捧在心口,走了幾十步,卻見懷中已空,明珠不見了,再回頭看,美女忽然也沒了。
這個“人神之戀”的典故,曹植在《洛神賦》裡就曾經引用過。
“靈妃豔逸,時見江湄。”——胡蘭成對小周,才是真正的仰之若神。
就連《今生今世》這個書名,也有人發現:書中惟一的一次點題,“今生今世呵,端的此時心意難說”,也是針對周訓德而發!
西諺雲:愛人的誓言,是寫在水上的。現在再想,什麼“歲月靜好,現世安穩”,能有幾分是實!
張愛玲過於沉迷於個人的小世界,過於強調小人物與大歷史的分離,不睜眼去看更廣大世界裡的黑白正邪,執意要把命運與這個不清白的男人拴在一起。那麼,欠債還錢,從眼下起就要開始付代價了。
9月裡,是上海少見的豔陽天,人人都在喜慶太平的重臨,張愛玲卻是心情黯淡:今後所有的事,都是未知的。
那朵從塵埃裡開出的花,說碎落就碎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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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看他形同陌路(1)
這是張愛玲一生中最黯淡的時刻。
三十多年後,她在寫《小團圓》的時候,筆端仍流露出淒涼,說“那痛苦像火車一樣轟隆轟隆一天到晚開著,日夜之間沒有一點空隙”。
回到上海後,走在馬路上聽見店家播出的京劇,唱鬚生的聲音非常像胡蘭成,她立刻眼睛裡就有淚。
在飯桌上想起胡蘭成寄人籬下,在斯家親戚的大圓桌旁蹭飯吃,立刻吃什麼東西都索然無味。
她沒有當姑姑的面哭,但是姑姑也知道,勸她說這樣下去是會撐不住的。
姑侄倆說起與胡蘭成的種種扯不斷的牽繫,姑姑默然,而後嘆道:“他也是太濫了。”
吃不下飯,愛玲有兩個月就是靠喝美國大兵的罐頭西柚汁維持營養。有一天,在街上的櫥窗裡看見一個又老又瘦的女人迎面走來——原來是自己!
她在此時的很多舉動,只能理解為,一個感情受挫的女人出於絕望的行為。
就在此前不久,和蘇青一起接受雜誌記者採訪時,她還對自己的婚戀信心滿滿:“我一直想著,男人的年齡應該大十歲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