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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是四十板子了事嗎?”那差役冷笑道:“只是暫且結案,錢伯仁還押在大理寺呢,日後若是再審,自然會喚你來過堂。”呂方還要再問,那差役已不耐煩起來,一迭聲催促,將他“送”了出來。
悵悵地走出大理寺,呂方依舊眉頭緊鎖,抬起頭來,只見天上是一輪慘白慘白的日頭。給那白花花的日光撫摸著,呂方不由生出一陣恍如隔世之感。暮色四垂,街上沒幾個閒人,一個下人悄然奔來,哈腰低聲道:“呂爺,陳閣老知道您在此過堂,特遣小人來這候著先生。”呂方喜道:“陳閣老,他老人家也到了京師?”那下人一笑,指著那一乘小轎道:“請呂爺上轎,閣老正等著您呢。”
四、盡日樓臺,四邊屏幛,目斷江山魂欲飛
夜色初臨,小轎子悄然進入京城之西一所僻靜的宅院。
“想不到先生如此年輕。妙啊,三法司朝臣、錦衣衛和東廠這一輪博弈,全都因你而起!”陳閣老看到呂方進來,起身朗聲而笑。陳東陽在英宗年間便已入仕,孝宗時累遷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為當朝首輔,輔政多年,門生遍佈天下,直到正德年間錢彬專權,陳東陽才告老還鄉。
呂方看這位三朝老臣已滿頭銀髮,猶自腰板筆直,心下歡喜,忙長揖問候。陳閣老將深邃有神的目光牢牢凝在他身上,拈髯微笑道:“錢彬這狗才竟敢自老夫手中將清鈺劫走,好,那老夫便出山,跟他錦衣衛鬥上一鬥!”他已年近古稀,還是聲若洪鐘。
聽得呂方說罷三法司會審的前前後後,陳閣老不由凝眉沉思,半晌才低笑道:“先生可知道你遇到的那位玉幫主是誰?”呂方搖頭苦笑:“這位幫主神龍見首不見尾,想來是位手段高明、連朝廷高官都忌憚他三分的江湖好漢。”
“朝廷高官哪裡會忌憚什麼江湖好漢?”陳閣老的目光熠然一閃,冷笑道,“嘿嘿,能讓三法司和東廠太監心驚肉跳的人,天下僅有一人,那便是當今聖上!”呂方愕然愣住,道:“皇上,這……”這時才猛然想到那玉幫主雖是草莽中人,但舉止間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貴氣。
“嘿嘿,玉幫主,王上加點,非皇而何?”陳閣老說話間雙手拱了拱,“元和天子神武姿,連這神武幫的名字,都有一股吞吐八荒的皇氣。他給你的這黃巾,乃是他隨身攜帶之物,看似毫不起眼,卻是成都貢品‘鐵梗銀荷’繡,配上這金黃底子,天下再沒第二個人敢用。東廠孫公公也算萬歲身前近臣,自然見過這黃巾!”呂方兀自將信將疑,道:“既然身為天子,怎地還扮成江湖武人,更派人跟那些錦衣衛廝殺?”
陳閣老眼露痛楚之色,苦笑道:“咱這位正德皇帝自幼好武,其英銳之性可說古今皆無,連塞外的蒙古兵他都敢去廝殺,扮那江湖豪客派人殺退錦衣衛,又算得了什麼?”他說著長長一嘆,“想必是萬歲覺得紫禁城太憋悶了,所以他三次出關,兩遊江南,更曾在豹房內赤手搏猛虎,近來在京師郊外的回龍峪忽然駐紮了兩萬邊軍,聽說那是供皇帝操演陣法所用。嘿嘿,無緣無故地將數萬邊軍調來京師,這也是石破天驚的玩法啊……”
呂方聽陳閣老說了正德皇帝的這多軼事,對其古怪行徑才覺得似懂非懂,暗道:“原來只是為了解悶,這位皇帝便如此飛揚跳脫!”猶豫著苦笑道:“這麼說,萬歲興致一起,說不定便會扮作神武幫的幫主,四處遊樂?”陳閣老聽他毫不客氣地說皇帝“四處遊樂”,不由皺了皺眉頭,終究還是點頭嘆道:“確實如此,萬歲極少呆在紫禁城中,在豹房內呆悶了便會微服而出。呂先生以一人之力對抗錢彬,京城坊間早已哄傳,萬歲爺必然也聽到了風聲,這才趕來看熱鬧,只怕是一時興起,才命人將你救下。”
“萬歲扮作神武幫的豪客,從錦衣衛手中將我救下,那便是覺得我狀告錢彬大有道理,”呂方疑惑道,“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下令,將錢彬下獄?”陳閣老哼了一聲:“老夫料想,萬歲救你的時候,只是出於好奇,想看看你這狀告錢彬的大膽狂生到底何許人也,那時他即便對錢彬生疑,也只是一二分而已。但聽了你說的錢彬勾結寧王之語,對錢彬的疑心,便增至四五分了。但萬歲極是顧念舊情,又是絕頂聰明,斷不會莽撞下令捉拿錢彬。”
“墨無極推斷得對,你只是虞晟一枚試探的棋子!”陳閣老盯著呆愣的呂方,沉沉地笑起來,“這官場上的事,牽一髮而動全身,盤根錯節,是以虞晟拿你來試探萬歲對錢彬的態度。而萬歲讓你再去擊登聞鼓,更給了你這護身錦帕,實則也是拿你做了一枚試探的棋子,試探一下錢彬的態度。虞晟說得不錯,萬歲不怕錢彬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