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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不同意以“資本主義萌芽”理論來理解中國的這部獨一無二的偉大瑰寶,也不贊成把寶玉說成是“反封建”的“叛逆者”。其大意是認為,《紅樓夢》是中華傳統文化的產物,不宜用西方的經濟社會發展的情況來“比附”我們的歷史實際。
這些新一代青年的對《紅》書的理解與議論,令我感到意外,也引我深思。說到“自由、平等、博愛”,是否就等於寶玉的思想?這倒是我早就自學自研的課題之一,卻不自近時認識新一代青年高材生開始。因此,想順便乘機說說我多年的想法——而並非是與他們這些新秀“倡和”之意。我曾想過的,有如下幾點——
第一,什麼叫做“資本主義萌芽”?應該就是“資本主義經濟在封建社會內部因小生產者的自發分化而產生”(引自《辭海》)。它是最初階段,還不成“形”。
第二,小生產自發分化,為圖自我生存、發展,這才有了向“封建者”要求“自由、平等、博愛”的意識——此時應已“成形”,有了些微的“聯合”力量了。
第三,所謂“自由、平等、博愛”,都是為了一個“自我”的利益,因為小生產者原先最受桎梏拘迫、最受歧視鄙夷、最不受富貴之族的“憐愛”,不當“人”待。
第四,一旦這些小資本者(經歷時間、地域等條件的發展興隆),其奮鬥目標變為積累壟斷資財、剝削勞動。一切是可以用“損人利己”來概括的。因而,他們從開始到後來,從出發到“完足”,只有“為己”、“自私”這個唯一的“座右銘”與“行動指南”。
如若我這門外漢妄思妄忖不至大謬非常,那麼就不難與曹雪芹筆下的賈寶玉對照對比一下,看看到底他的思想行為是不是“資本主義萌芽”的折射投影?寶玉最大的“不肖”是最不知“為己”,最不懂“自私”。所以胡風謂之“唯人主義”。但寶玉不懂什麼叫“平等”,他疼憐侍婢,因為她們是女兒。
寶玉的屋內,幾等丫頭各有“可到”之地,不“及格”的不許入內。春燕的乾孃“不知禮”,也“不知趣”,闖入內室被丫鬟們羞辱得無地自容。這叫“平等”嗎?
賈公子“不了情”偷祭金釧,冒了大險,費了大事,掙到井欄之旁,只“含淚施了半禮”!好一個“半禮”,這叫主、奴之分呀!平等嗎?賈寶玉對小廝們,更“不平等”。他也並不懂什麼“博愛”。他不會“愛”夏婆子、老尼姑、馬道婆……可以“理解”;但他並不“愛”秋桐、夏金桂、燈姑娘……
“自由”倒是可以“比附”的,比如他理解齡官,為籠中鳥悲嘆。他表示日後要將怡紅院的丫鬟都“放出去”——是指不做奴婢,婚嫁自便——“主子”不再主張、干預,如此而已。資本家的剝削、害人肥己,是爭“自由”的目的,他們也不是容許勞工們可以“自由”。“自由”是他們獨享的自由,而寶玉並不曾讓自己“自由”地損人利己。寶玉十分欣賞禮儀、禮節,一點兒也不主張“逾分”。他不狂而且不妄,絕不為了私慾而為非作歹。藕官在園內燒紙——寶玉也不贊成她有這種“自由”。
寶玉的真“平等”、“博愛”與“自由”,是和魚兒說話,和燕子交談,與星星月亮“同悲樂”。他憎惡功名利祿、八股文章,因為那“文”是假文,他渴慕真文真詩——這裡可以擁有一些個性的自由。我以為,他身上擁有的氣質與資本主義萌芽的東西並非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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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續《莊》
焚花散麝,而閨閣始人含其勸矣;戕寶釵之仙姿,灰黛玉之靈竅,喪滅情意,而閨閣之美惡始相類矣。彼含其勸,則無參商之虞矣;戕其仙姿,無戀愛之心矣;灰其靈竅,無才思之情矣。彼釵、玉、花、麝者,皆張其羅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纏陷天下者也。
這段“續《莊》”,真是全書中奇文之尤奇,異采之絕異!我此刻引錄一遍,心裡還是十分激動——思緒紛然,摘要粗記在此,與讀者諸君“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
第一是,此文襲、麝之箴勸,釵、黛之警教,深深打動了寶玉此時此境的情思紊亂、斟酌參詳;因《莊子》一段話,獲得了感悟而找到了一時的“出路”。這“出路”就是拿莊子教示去消除那種比較、計算之心,若把一切“盤算”之心泯滅,心無計較爭執之思,則感到一切“放鬆”,再無糾纏,豁然開朗,“得大自在”了。
第二是,這兒頭一遭兒雪芹向人透露了他對釵、黛二人的優長與他私衷深處的秘密:他認為,論姿容,釵比黛美,令人有了“戀愛”之心——這是別處不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