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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比作黑鬱金香吧,高乃里於斯先生,我向你起誓,我會非常高興的。現在,我們得說再見了,高乃里於斯先生。”
“哦,你要說‘再見了,我的朋友!’”
“再見了,我的朋友,”蘿莎說,心裡多少得到了一點安慰。
“說‘我心愛的朋友!’”
“哦,我心……”
“心愛的,蘿莎,我求求你,心愛的,心愛的朋友,不是嗎?”
“心愛的,是的,心愛的朋友,”蘿莎說,心砰砰地跳,把持不住,高興得簡直要發瘋了。
“好,蘿莎,既然你說了‘心愛的’,再說‘最幸福的’,說‘比天下任何人都幸福都快樂的’,蘿莎,我只少一樣東西了,蘿莎。”
“少什麼?”
“你的臉蛋,你的嬌嫩的臉蛋,你的紅紅的臉蛋,你的柔軟的臉蛋。哦!蘿莎,要你主動地給我,不要出其不意地,不要偶然地,蘿莎。啊!”
犯人的祈求由一聲嘆息作結束;他的嘴唇碰到了姑娘的嘴唇,不是偶然地,也不是出其不意地,而是像一百年以後聖普洛碰到朱麗①的嘴唇那樣碰到的。
①聖普洛和朱麗,是法國思想家、文學家盧梭在一七六一年發表的小說《新愛洛綺絲》中的一對青年戀人。
蘿莎逃走了。
高乃里於斯留在那兒,靈魂懸在嘴唇上,臉貼在窗洞上。快樂和幸福使高乃里於斯透不過氣來。他開啟窗戶,長久地望著無雲的蒼空,心裡充滿了喜悅。銀子般的月光照著小山那邊潺潺流動的兩條河。他的肺裡充滿了大量純淨的空氣,腦子裡充滿了甜蜜的思念,心裡充滿了感激和宗教的虔誠。
“啊!你永遠高高在上,我的上帝!”他眼睛閃閃發光地盯著星星,趴在視窗上大聲說,“原諒我,我這幾天來幾乎懷疑你的存在,因為你躲藏在你的雲彩後面,叫我一時看不見你,善良的上帝,永恆的上帝,仁慈的上帝。可是今天!今天晚上,今天夜裡,我又在你天國的鏡子裡看到整個的你,特別是在我心靈的鏡子裡看到整個的你。”
這個可憐的病人復原了,這個可憐的犯人又自由了。那一夜,有一部分時間高乃里於斯趴在窗戶的鐵柵上,側耳傾聽;他的五種官能集中在一種或者不如說兩種官能上,因為他一邊看一邊聽。
他看著天上,他聽著人間。
他時不時轉過頭來望望走廊那邊。
“蘿莎,”他說,“蘿莎在那兒,她跟我一樣地守著,跟我一樣一分鐘一分鐘地等著,在蘿莎眼前的是那朵奇異的花,它是活的,它半開了,它完全開了,也許這時候蘿莎的纖細溫暖的手指正握著鬱金香的梗子。輕輕地碰梗子,蘿莎!也許她用嘴唇在碰半開的花萼;當心地擦它,蘿莎,蘿莎,你的嘴唇太燙;也許這時候我的兩個情人正在上帝的注視下親熱呢。”
這當兒,南邊有一顆星燒著了,劃過天邊和監獄中間的天空,落在洛維斯坦因。
高乃里於斯哆嗦了一下。
“啊!”他說,“這是上帝給我的花送了一個靈魂來了!”
倒好像給他猜中了似的,就在這時候,犯人聽到走廊上有氣仙①般輕盈的腳步聲,翅膀扇動般的唏唏唆唆的衣服聲,和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①氣仙:中世紀日耳里民族神話中的善良的仙女,居住在空氣中。
“高乃里於斯,我的朋友,我最心愛的最幸福的朋友,來,快來!‘
高乃里於斯一步就從視窗跳到了窗洞!他的嘴唇這一次又碰到了蘿莎喃喃低語著的嘴唇,她一邊接吻一邊說:“花開了,是黑花,你看,在這兒。”
“什麼,在這兒?”高乃里於斯嚷道,他的嘴唇離開了姑娘的嘴唇。
“對,對,為了得到很大的快樂,冒一點小危險也是應該的。就在這兒,你看。”
她一隻手把一盞剛點亮的暗燈舉到窗洞口;另一隻手把那朵奇異的鬱金香也舉到同樣的高度。
高乃里於斯叫了一聲,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
“啊!”他喃喃地說,“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無辜,我失去了自由,你給了我多大的補償啊,因為你讓這兩朵花在牢房的窗洞口開放。”
“吻吻它吧,”蘿莎說,“就跟我剛才那樣吻它。”
高乃里於斯屏住氣,用嘴唇碰了碰花的頂端;吻一個女人的嘴唇,哪怕是吻蘿莎的嘴唇,也從來沒有比這一吻更叫他動心。鬱金香美麗、莊嚴、華貴;梗子有十八寸多高;從四片像鐵矛一樣直的、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