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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扯一塊包袱皮,做飯睡覺。洶湧的河水咆哮著,家屬們人多,不管誰想幹什麼都不得不大聲喊叫,不這樣,就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了。
古蒙兒在家屬群中穿梭。她不斷躲開衝過來的家屬,幫她們搬重物,替她們拾起掉在地上的包袱,攙起摔倒的孩子,哄孩子不哭。她的頭髮散落下來,她的臉上全是汗,可她做得那麼心甘情願,也做得那麼自然而開心。
一個大肚子家屬被卵石絆住,趔趄了一下,差點兒沒摔倒,古蒙兒眼疾手快攙住她。大肚子看古蒙兒一眼,問她是不是新來的?古蒙兒不知所措地點頭,她看大肚子,大肚子很年輕,模樣兒不到二十歲,一口嘎嘣脆的四川話,古蒙兒就和她交談起來,大肚子以為古蒙兒也是來探親的幹部家屬,古蒙兒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大肚子,她的真實身份,就算她說了,大肚子也不會明白,沒人會明白她闖進邊境地到底是為了什麼。大肚子認真地看古蒙兒,她沒明白古蒙兒既不相親,也不是部隊家屬,怎麼也會在這裡呢?大肚子把古蒙兒拉進狹小的塑膠棚裡,讓古蒙兒坐下,像認識很久的姐妹一般,大肚子說這是她的屋,臨時的,沒有住房證,又問古蒙兒吃不吃餅乾?蔥油味的,好吃得很。
古蒙兒不餓,實在沒有胃口,急切想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大肚子自己吃蔥油餅乾,吃得很香,很饞,一副很餓的模樣,大肚子一邊吃,一邊打量古蒙兒,她說:“你不像是二婚。這麼俊。你肯定是獻身派哈。”
古蒙兒困惑了,不明白獻身派是啥玩意兒。大肚子一派老到的神色,扶住肚子,一臉驕傲地解釋,獻身派就是不愛別個、只愛邊防軍、把自己獻給邊防軍的女人沙。大肚子說她二十七了,古蒙兒二十二,她該叫古蒙兒妹兒。
大肚子說她在鎮上是一枝花,追她的人起碼一個排,她偏不嫁給他們,偏要嫁給劉轉風。有人說她把自己幹掉了,有毛病。不是軍人她不嫁,軍人不是邊防軍她不嫁,她寧願當老姑娘,她現在這是第四胎,前三胎都落了。這回一定懷巴實,非給劉轉風生一個胖娃娃,要不然,他們連的人一見到她就躲。
古蒙兒不明白地看著大肚子。大肚子咯咯地笑,捂著嘴,不好意思,她說他們會覺得對不起她沙。她懷娃兒啷個懷?要找劉轉風懷沙。她到哪裡找劉轉風?要到山上找沙。山上懷的種子輕飄,懷不住,懷了就落,他們覺得是他們影響了她沙。她不要他們對不起,她要對得起他們,對得起劉轉風,所以她才上來,讓他們看一看她的肚皮。
大肚子邊說邊看自己的肚子,很有力地撫摸它。這次劉轉風看不成她的肚皮了,她的錢在路上讓賊娃子摸走了。沒趕上班機,是搭十八團的車進來的。廠裡只准了兩月假,來回一個半月丟在路上,到這裡又耽擱了十天,香港同胞在他們鎮上辦的廠,不回去就開除。她不能讓廠裡開除,那樣劉轉風媽媽的病就治不成了,她明天就打算回。
古蒙兒臉上淌著汗,她心裡有什麼堵得慌,她拿不準自己是什麼感受,酸酸的,苦苦的,好像又不是這兩樣,疼痛吧,也不像。
大肚子和古蒙兒說話時,外面傳來一陣喧譁。大肚子朝塑膠棚外面看了一眼,把手伸向古蒙兒。古蒙兒把大肚子拉起來,大肚子拉著古蒙兒往塑膠棚外鑽,大肚子很靈巧,捂著肚子在前面跑,古蒙兒緊跟在後面。來到河邊,幾個家屬正圍著一個流著淚的黃頭巾婦女,在朝河對岸喊話,河對岸站著三四個軍人,他們也朝這邊喊話,兩岸的喊話不是喊,是吼,不吼聲音就讓咆哮的河水掩蓋了。
黃頭巾叫朱明明,她吼著要見趙指導員,河對岸的趙德剛也吼著喊,他就是。軍人、家屬彼此吼著話,誰也聽不清是什麼,趙德剛往一塊大石頭上爬,三四個軍人把他扶住,讓他站高一些。
朱明明在這邊等了五天了,她可以再等,等一輩子,她現在不能再等了,她女兒病了,得了肺炎,她怕女兒等不起。趙德剛愣在河對岸,很快跳起來,趙德剛喊:“朱明明!朱明明你把妞妞抱來,讓我看一看!不,別抱來,別讓她吹風!朱明明你等著,你在那兒別動,我馬上就過來!”
趙德剛明顯慌亂了,對那三四個軍人說著什麼,一邊說一邊*裳,三四個軍人去拖一條繩子,把繩子往軍官腰上系。黃頭巾愣住了,淚水不停地往外湧,她終於相信對面的男人是她的德剛,不是德剛就不會這麼拼性命,她自責她怎麼就沒認出來呢。她瘋了似的往回跑,摔了一跤,古蒙兒上前去扶,黃頭巾推開古蒙兒,繼續往回跑,她一邊跑一邊喊:“妞妞!妞妞!是你爸爸!你爸爸接你來了!”
黃頭巾